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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8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⑤ (第2/2页)

……”

    楚星河过去抓陆在清的头发,“你还敢吼她!你这坏人——”

    “诶诶!祖宗!我现在不吼了,我现在哪儿敢,我现在把你妈当皇太后一样供着……”陆在清笑着挣扎开了,“好了,坐直了,回去以后你爹我有事情要和你交代。”

    “什么事?”楚星河说,“是不是你有什么家族性遗传病,快死了……所以找我继承家产?”

    陆在清喃喃着,“你怎么……知道?”

    楚星河脸色一白,“真的假的?”那,那陆在清要是真死了,他,他也会小小难受一下的……

    陆在清表情一变,“骗你的。”

    “……”楚星河气得要和陆在清扭打在一起,这是亲爹吗?这是坑亲儿子呢!

    “我就是想跟你说,回去后……我想定个追你妈的计划。”陆在清按着楚星河不停扑腾的肩膀,“能不能成,就靠你了。你爹我现在还是光棍,你看我可怜吗?”

    楚星河摇头,“不可怜,你活该。”

    “……”这回轮到陆在清被楚星河气吐血。

    “那给我个回城重来的机会吧。”陆在清说道,“乖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帮着我一块追你妈。”

    楚星河眨着眼睛,“尤金也是这么说的。”

    一想起来陆在清就哐哐拍了两下飞机的椅子背,“回头拉个表格,什么首要敌人,什么次要敌人,统统把名字报给我!”

    楚星河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你不帮我,你帮谁?”陆在清眼神很亮,像是装着全宇宙一样,“你妈妈也要有个人照顾。我心疼她,我想对她好,我现在有能力了,我还是你亲爹。所以,你,得帮我,懂了吗?”

    有点……霸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星河对陆在清这副强势的样子,有点紧张和期待,小男孩支支吾吾道,“前期行为太差劲,影响后期评分。”

    “你爹我一般不在意评分。”陆在清笑着挑了挑眉,漂亮的脸上满是嚣张的笑意,“一般直接把审核员拿下就好了。”

    呔!不要脸的祖宗是谁?陆在清!

    ******

    楚星河到了陆家的第一天晚上,推门进去,就看见有人朝着他冲过来,赛跑似的,第一个陆如冰一把抱起自己的小侄子,后边的陆庭风和姚波差点摔了,推搡着挤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哎哟!基因真好啊,这么白!”

    陆如冰惊喜道,“长大一定是个小帅哥!”

    “倒是……生得挺好看的。”姚波嘴上不饶人,眼里已经是一片喜欢,“哼,多少女人想给我们陆家生孙子,倒是她楚歌抢了个便宜!”

    陆庭风看见孙子自然不用说了,更夸张,撸下手上大金戒指就直接往楚星河手指上戴,“爷爷……爷爷送你的见面礼!”

    陆庭风这个紧张又急促的样子,让一家人都笑了,楚星河也没想到欢迎仪式这么隆重,想自我介绍的时候,陆如冰正巧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呀?”

    楚星河没有胆怯,正视他们的身影,声音坚定道,“我叫楚星河。我姓楚。”

    我姓楚。

    楚歌的楚。全家人都因为楚星河的这句话愣了愣,他们没想过能从一个小孩嘴巴里听到这种话,都恍惚了一会,而后一家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表情复杂。

    陆如冰觉得眼前的小孩挺让人心疼的,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妈妈吧?

    但是姚波就不同了,她看了楚星河一眼,双手抱在胸前,“什么姓楚不姓楚啊,你来了我们陆家,你就是陆家人。”

    楚星河死死抿着嘴唇,过了一会他道,“我宁可待在楚歌旁边,如果你们强行逼迫我改姓的话。”

    他的话语稚嫩却又直白,让姚波硬生生白了脸色,指着楚星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这么狼心狗肺!我们陆家比楚歌有钱有势,你居然还想回去?”

    “老婆!”陆庭风站在一边劝了一声,姚波被陆庭风这声喝止给吓了一跳,而后他道,“孩子还小呢,不懂事,你和孩子计较什么呀?”

    “凭什么我就不能计较了?他年纪小我就得让着他?”

    姚波狠狠把手一甩,像是气急了,“你要是不乐意来,你就走,我们陆家求你似的!”

    楚星河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双手一下子握成了拳头,小男孩像是摒着一口气,直到看见姚波甩手走人,他低下头去,肩膀隐隐颤抖着。

    陆在清只能走出来打圆场,将楚星河再一次抱进自己臂弯里,而后道,“你奶奶嘴直,但是心不坏,你别难过,女人嘛,都是要哄着的,明儿就好了。”

    楚星河抬头,眼角还带着泪花,他哽咽地对陆在清说,“你总是这样……对家人那么仁慈,对楚歌那么残忍。”

    陆在清一下子愣住,后来他全程发愣带着楚星河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以后,楚星河一咕噜直接滚上床,将被子一卷,把自己卷成了一根毛毛虫。

    “你怎么了?”

    “我不喜欢陆家。”楚星河红着眼睛,用自己的小手擦了擦脸,“我也不喜欢你。”

    陆在清没说话,隔了好久在床边坐下,床单上陷下去一块,他伸手过去摸了摸楚星河的脑袋。

    而后他听见小男孩一边哭一边说道,“但是……我会努力在陆家不给你添麻烦的,我答应过楚歌了……”

    那一刻,心里像是有什么防线在一瞬间轰然坍塌,陆在清不可置信地微睁了眼睛,如同在楚星河身上看见了楚歌的影子。

    当年她也是这样害怕和紧张,但是却努力拿着自己的善意在面对整个世界。

    陆在清心头思绪万千,却不知道如何来宣泄,只能拍了拍楚星河的肩膀,替他重新盖好了被子,“你可以先休息了,不用想那么多。”

    男人顿了顿,站起来的时候,才对着躺在床上小小一坨的小人儿说了一句话,“不用……在陆家那么辛苦的。楚星河,整个陆家都是你的。”

    整个陆家都是你的。

    可是他叫楚星河。

    楚星河睁着眼睛没说话,陆在清便退出去关了灯,直到整个房间里暗下来,安谧将彼此都吞没。

    ******

    一周后,楚歌微信收到了几条信息,正好她最近忙,接了个新的策划案,正焦头烂额地忙着要如何做PPT。

    手机一阵震动,楚歌以为又是甲方客户爸爸发来了新的要求,深呼吸一口气刚想吐槽,打开来发现是陆在清发来了几条消息。

    他们之间已经太久没有联络了,久到楚歌甚至都忘了他们微信好友加回来了这回事。

    点开来一看,是陆在清发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楚星河穿着一身漂亮的蓝白新校服,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像个小绅士一样背着双肩包站在那里,大大的眼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渴望。

    楚歌一怔,而后微微笑了笑,打过去几个字——

    【四面楚歌:他去上学了?】

    【陆在清:嗯,前阵子带他去报名了,做了个测试,通过了就提前开学了。下周入学,书什么的都已经发好了。】

    【四面楚歌:真的吗?他太棒了。】

    【陆在清:开学典礼……你要来吗?】

    楚歌没想到陆在清会问这个,后来她陷入一阵沉默,直到对面陆在清感觉到她情绪可能不对劲,又追问了一声是不是她不方便的时候,楚歌回过去一句话。

    【四面楚歌:嗯,最近忙,的确没空。麻烦你了。】

    如此生疏客套的语气。

    陆在清没忍住,加重力道握住了手机,心头一片酸涩。

    他觉得自己和楚歌的位置已经彻底换过来了,如今看见楚歌这样优秀,他竟然会觉得惶恐。

    那个曾经软弱单纯的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并且是陆在清亲手推开的。

    盯着屏幕上那排字,陆在清觉得自己一颗心逐渐沉入冰冷的大海里,逐渐凝成一片冰山,被深埋。

    他没说话,退出微信的时候,方城发来了别的消息。

    是尤金和楚歌的过去。

    陆在清起身打了内线电话让方城进来,方城手里便拿着一叠资料,看见陆在清以后,将资料统统都交了上去。

    而后,方城道,“您看看,这就是尤金。”

    陆在清眯着眼睛,看着方城递上来的资料,伸出细长的手指在A4纸上敲了敲,“他和楚歌……谈恋爱谈了几年?”

    方城晃了晃神,随后还是老老实实答道,“自从楚歌一进公司……尤金就开始注意到她了,但是尤金没有一下子就和楚歌告白,就是以工作的幌子一直接近楚歌,给她吩咐各种事情。”

    陆在清脑门青筋暴起,咬着牙说,“臭洋鬼子还挺会耍阴招!”

    “总之就是……尤金和楚歌相处了很长的时间,然后在一次晚上带着楚歌出去谈公事的时候,和楚歌告白的。”

    方城指了指,“就是这一天。”

    半年前。

    陆在清看了眼大概过程,楚歌上班第一天,尤金打听了楚歌的身份背景,开了个新人会议还特意点了楚歌的名字喊她来发表看法。

    一周后,尤金给楚歌下了一个有点困难读书的策划方案,并且让楚歌去进修设计培训,这个月月底,楚歌完美完成了任务,从此尤金对她大加赞赏。

    “衣冠禽兽……”陆在清捏着纸张,盯着尤金的照片看了好久,最后切了一声,“不就是个绿眼睛的洋人吗!”

    方城说,“哎妈呀人家可帅了!”

    陆在清冷脸一拉,“你什么意思?我不帅?”

    “都帅都帅……”方城缩了缩脖子,“可是尤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你看楚歌现在多漂亮,尤金喜欢她不是很正常吗?”

    的确很正常。

    所以后来在尤金的追求之下,楚歌同意了和尤金谈恋爱。

    陆在清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颗心就像是被人揪紧了,胸口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楚歌和别的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呢?

    她会不会也那么无知单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相信别人,哪怕遇到……生命危险。

    她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可以这样轻轻松松就去和别人谈恋爱呢……

    陆在清最终将纸放在一边不再去看,方城小心翼翼问道,“您……不开心了?”

    “没有。”陆在清喃喃着,“只是我想起楚歌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没办法忍受。”

    忍受什么?

    忍受嫉妒。

    嫉妒尤金可以拥有这样一个无知却又坚强的楚歌,在她蜕变成为最好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尤金。

    陆在清什么都错过了,哪怕连楚歌生小孩,他都没有去陪伴,错失了五年的亲情,难怪楚星河对他那么疏离。

    后来男人低下头去,对方城道,“你让我静一静。”

    方城有些不理解陆在清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没事吧?”

    “没事。”

    陆在清摆摆手,“我只是……有点难过。”

    难过他曾经有那么多机会,却终究一步一步和楚歌走到了今天这种田地。

    后来方城推出去,把一室寂静留给陆在清,男人坐在办公桌面前,陷入冗长的宁静里。

    *****

    苏黎世,楚歌正在发送邮件,对面帕特里克丢过来一条速溶咖啡,“你最近赶工好几天了,宝贝。”

    “多谢。”

    楚歌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而后帕特里克伸过脖子来,“需要我帮忙吗?”

    “没关系的。”楚歌摇摇头,“就等审批了,我刚刚把邮件往上发。”

    “辛苦你了。”帕特里克挑挑眉,对着楚歌挤眉弄眼,“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一杯?”

    楚歌有些吃惊,而后微微笑说,“不用了吧,我还得回家,嗯,我家里有人在等我。”

    “上帝……”帕特里克挫败地转过身去,“你这是第几次拒绝我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

    “记不清了,抱歉。”

    楚歌站起身来,“我去上个厕所。”

    刚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拐角,就有人一把将楚歌拉了过去。

    她一愣,对上一双蓝绿色的眼睛。

    尤金盯着她,眼里和以往的风流不同,带着些许威严,“刚刚帕特里克在约你一起吃饭?”

    楚歌觉得有点好笑,“前男友先生,我得纠正你一下,是喝酒,不是吃饭。”

    “OK。”尤金按住楚歌,“在我耳朵里都那么回事。总之,你告诉我,那个该死的,想和你约会?”

    楚歌被这样的尤金所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扯着嘴角笑了笑,“这我管不着,总之我也没有答应,你可以松开我了。”

    尤金握住了楚歌的手腕,那么细,亚洲女人才有的那种柔弱娇小的气质,在楚歌身上淋漓尽致。

    尤金凑近了楚歌,让她和自己对视,“我没有那么仁慈,能够眼睁睁看着你身边的男人一个一个多起来。”

    这个口吻。

    楚歌不愉快地皱着眉头,“希望你考虑清楚一件事情,第一,我并没有和别的男人有那些不好的传闻;第二,哪怕有了,也和你没关系。”

    尤金愣了愣,随后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但是他还是让自己脸上一幅容易接近的样子,对楚歌道,“是不是你之前那个初恋来了,所以你现在……都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楚歌摇摇头,“你不要把责任推给别人。”

    尤金被楚歌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给气到了,她看着娇小一只,但是一直都是坚守自己内心的底线,被这样的人喜欢上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但是若是被讨厌了,那也是永远的。

    尤金觉得楚歌和自己在一起,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忘掉陆在清。

    他往办公室大厅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拉着楚歌到了一边。

    楚歌正要去上厕所,半道被他给截胡了,现在又被尤金拉拉拽拽到了一边空着的办公室里,往里一推,他就将皱着眉的楚歌顶在了墙上,而后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会要分手?”

    楚歌直视尤金的眼睛,“因为你不想公开,很抱歉,我接受不了地下情的关系。”

    尤金一愣。

    “为什么?只要等我在公司的位置彻底稳下来以后就好了……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把工作更彻底地安排好……楚歌,这点信任你都给不了我吗?”

    “能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吗?”

    楚歌伸手,轻轻挥开了尤金抓着自己的肩膀的手,动作那么轻,尤金却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说什么让我等你,给你时间这类的,总是把我们的等待当成了理所当然吧?你觉得我既然和你在一起就应该替你付出时间去等待你功成身就是不是?”

    楚歌的语速并不快,她说得很认真,“但我觉得这太自私了,我不想被你藏着掖着,连明面上都登不去的爱情,凭什么给我未来?”

    连明面上都登不去的爱情,凭什么给我未来?

    楚歌这话多少年前就想问自己一次,可是那个时候一而再再而三选择了忍让,现在她已经不想再面对这种事情了,干脆直白道,“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

    尤金没想过自己会被楚歌说的这么一无是处,总觉得丢了面子,可是眼前的女人说得又那么坦诚,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复楚歌。

    因为她把自己不敢说也不敢面对的话统统都讲出来了。

    楚歌最后摇摇头,“想明白了吗?想明白了的话,我们之间还是好好做朋友吧,尤金。你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以后肯定会变得更好。”

    她从尤金的怀里脱身而出,踩着小高跟步子坚定往外走,尤金握紧手指追喊了一句,“可是楚歌——”

    楚歌没回头。

    ******

    苏黎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楚歌下班回家,和往常一样打算着给家里小孩做什么晚饭的时候,猛地想起来,楚星河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的确是有些寂寞。楚歌抬头看着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根一根雨丝,从天空到大地这段冗长漫长的距离将它们拉拽成为纤细的雨幕,楚歌眨了眨眼睛,一颗雨滴落在她眼角。

    她沉默了许久就走路出门,往回走的时候忽然间发现有什么不对,扭头往后一看,又发现身后没有人。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楚歌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被人监视着一样。

    隔了许久她再一次往回一看,身后开过一辆车子,溅起些许轮胎边缘的水花,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身影出现。

    是她神经质所以敏感了吗?

    楚歌喃喃了几句,随后挤入公交车,和平时一模一样的回家行程并没有带来什么新鲜的改变,只是她自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到家,一个人,楚歌给自己随便煎了鸡蛋,她在苏黎世没有什么玩得特别要好的朋友,国内也就寥寥数人,吃完东西回房间坐床上给柴浩发了个消息,那边很快就回复说,今天去找楚星河完了。

    说完给楚歌发了几张楚星河的照片。

    楚歌盯着照片就笑了,笑了一会她笑不下去了,缩进被子里,一个人无声地抹了一把眼泪。

    原来这就是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孤独的寂寞感。

    疑神疑鬼,没有安全感,怀疑整个世界,和这个社会脱节。

    楚歌刚想说什么,另外一边陆在清传来了一条消息。

    【陆在清:楚星河今天干了一件大事。】

    【四面楚歌:?】

    【陆在清:他抓住了一个公交车上行窃的小偷!】

    【四面楚歌:真的假的?】

    【陆在清:真的,锦旗都送我家里来了,我给你看。】

    说完陆在清发了一张楚星河傻不拉几拽着锦旗笑的照片,楚歌一看就乐了,没想到楚星河还能拿个光荣奖,过了一会陆在清又道,楚星河说想你了。

    楚歌没说话,放下手机,去客厅给自己拿了一瓶牛奶,她强忍着自己全部的思念。

    她为了能让楚星河习惯她不在他身边的日子,连对自己都那么残忍,陆在清说完那句话之后楚歌就没再去搭理,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打开了电视机。

    这个时候,门外窗边忽然见闪过一个黑影。

    楚歌以为自己是错觉,擦了擦眼睛,可是现在门外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她摒住了自己的呼吸,现在她是一个人住了,对于外面的情况一直都很警觉,孤身一人定居国外,该有的防备不能少,她从沙发垫底下找出了一根棍子握在手里,然后给自己的同事发了个消息,就轻悄悄地走到了门旁边。

    随后,楚歌缓慢拉开门,听到门外有动静,她下意识扭头伸出外面,下一秒前面冲过来一个黑影,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就被狠狠拽住,随后来不及挣扎,她被直接停在门口的塞入了车中。

    深夜,浓稠又缓慢流淌着。

    ******

    陆在清一时半会没有收到楚歌的消息,有些在意,可是感觉自己一直缠着她,似乎也不太烦人,一直拿起手机又放下,到了后来还是咬了咬牙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可是漫长的提示音自动结束了,那边都没人接起来。

    陆在清有点担心,楚歌这会儿是睡着了,还是在忙着别的事情?为什么不接语音,是故意这样和他拉开距离吗?

    楚星河在一边玩游戏,陆在清就扳着手指等楚歌回复,可是对面根本没有别的消息传出来,他就只能发过去一个试探性的问号。

    随后那边楚歌回复说——

    【四面楚歌:有事吗?】

    这个语气……

    陆在清皱了皱眉,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干脆问道——

    【陆在清:刚刚怎么不接语音?】

    【四面楚歌:在和家人电话。】

    【陆在清:哦,替我向你父母问好,你哥哥身体怎么样了?】

    【四面楚歌:还行,谢谢。】

    陆在清耳边嗡的一声炸响,太多来不及思考的念头一股脑儿涌出来,男人猛地从桌子边上站起来,力道大得甚至推翻了别的书籍。

    楚星河被这个动作吓得愣住,抬头看见陆在清惨白的脸色,他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在清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直接抓起车钥匙冲出门,丢下一句你乖乖在家等我,就这么一下子冲了出去!

    “等一下!”

    楚星河追了几步没追上,追到门口大喊着陆在清的名字,可是来不及了,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客厅门口,听到动静的姚波和陆庭风也纷纷出来看情况,就看见楚星河慌张道,“他冲出去了!”

    怎么回事?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一个给陆在清打电话,一个在旁边等消息,隔了好久听到陆在清要去国外的消息。

    现在?临时?要去苏黎世?

    “怎么回事啊儿子……”

    “楚歌出事了。”陆在清声音都要撕破了,“楚歌只有弟弟没有哥哥!但是她跟我说她哥哥身体状况很好……”

    陆在清踩着油门,一手按方向盘一手拿手机,“所以我觉得她肯定在该国外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必须过去看看情况!”

    “你可要路上小心啊。”陆庭风对此表示高度重视,但是姚波不以为然,“没准是人家顺口说错了呢?”

    “妈,这种事情马虎不得。”陆在清急得眉头像要打结一样,“我先走了,到苏黎世了联系,爸,你帮我和苏黎世警官报个警!”

    “行!”

    电话一放下,陆在清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而后死死盯着前方,眼珠旁边逐渐浮起鲜红的血丝……

    ******

    “抓到了吗?”苏欣然在另一端笑着,“这贱人,总算能弄她了,等了好久等到陆在清终于和她没牵扯,居然还送个野种回来,真是胆大包天!”

    “你确认不会出事么?”

    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也是个女声,苏欣然笑了笑,“万无一失,我已经观察了楚歌很久了,原本以为和陆在清总算断干净了,谁知道她这么阴魂不散!”

    “这女人应该比之前厉害了点。”

    对面的林舒也同样语气严肃,“你可要小心。”

    “放心……我要她这辈子都没脸再回到陆在清身边!”

    苏欣然打了个指响,“正好你可以后顾无忧嫁进陆家,而我,也能报个当年的仇,一举两得,岂不是很好?”

    “我拿什么全然相信你?”

    “你现在跟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苏欣然的声音猛地压低,“你现在想抽身?别开玩笑了,林舒,你以为撇的干净吗?要是陆在清知道你一直在派人跟踪楚歌,当初还迷晕了楚歌让她和池南躺在一块,他肯定会直接跟你断绝关系,到时候你的美梦泡汤,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过你!”

    林舒被苏欣然这番话说得六神无主,一时之间抓着手机不知道如何回复,随后才深呼吸一口气,“苏欣然,我可是把所有的未来都押在你身上了,你要是敢让这个事情出一点毛病,我林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苏欣然不知所谓笑了一声随后挂断了电话,查出楚歌曾经的一些历史,随后将那些资料统统打印出来。

    还带着热度的A4纸缓缓从打印机里被吐出,苏欣然把椅子转过去,将那些纸张拿出来,满意的过目了一遍,而后微微笑道,“不错,该开始了……”

    楚歌,你当年让我几次三番被陆在清丢下,最后连带着我男朋友池南都丢了面子,这事情的账我还没跟你好好算算呢!

    ******

    楚歌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人手脚分开绑在了台子上。

    周围一片浑浊的声音,她一开始听不清楚,后来听清楚了,是一群人在笑,在嬉戏玩闹。

    楚歌觉得自己眼前的视线还是模糊的,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奈何当时吸入的迷药实在是太多,导致她现在都不能控制肢体。

    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

    “好久不见,楚歌。”

    是个女声。

    楚歌心里一紧,她抬头朝着声源看过去,可是因为视野模糊,只能大概看清楚一个轮廓,又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变得清晰些许。

    她愣住了。

    林舒。

    那个当初她觉得高贵无害的林家千金。

    楚歌有些错愕,这些表情都直接写在了她的脸上,看在林舒眼里尤为的畅快,女人上前,细长的指甲抵住了楚歌的肌肤,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极为狠厉,“当初就觉得你跟着荣泽过来晚宴的时候,不是什么简单的女人……”

    楚歌说不出话来,挣扎也是无果,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耗尽,她的脸色开始惨白。

    “明明站在荣泽旁边,眼睛却不知羞耻地看的是陆在清!”

    话音刚落,啪的一个巴掌直直打在了楚歌的脸上,楚歌来不及闪躲,何况也无处闪躲,就这么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刺痛传递到大脑里的时候,连带着激醒了她所有的感官知觉。

    楚歌只觉得整个人晃了晃神,一边痛,一边眼皮却要忍不住闭上。

    因为林舒又闷了一块布在她口鼻处,她像一块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拼命想挣扎,却使不出力气。林舒就喜欢看见她这副无法自救的样子,狞笑着将那块布拿走,下一秒就又是一个巴掌。

    连连两个耳光下来,楚歌的大脑里面如同一片浆糊,她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干呕,而后林舒打了个指响,有人上前将她手脚上的禁锢都解开了。

    楚歌觉得自己的手脚自由的时候,翻了个身却从台上狠狠甩下,一堆人笑着将她围起来,女人在地上匍匐着,用手臂压在地统领自己身体撑起来,但又立刻因为浑身无力滑下去,就这么不停地像爬行一样跌落,她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

    而后,是林舒拎起了楚歌的头发,将她这样的照片直接排下来,发送给了在国内的苏欣然。

    苏欣然笑着收到这些照片,随后立刻发给了自己部门里面的设计师处理,紧跟着一堆处理过后不堪入目的照片就这么直接被制作完成,苏欣然用手指扣着桌面,琢磨着如何公开这批照片更有爆发力一些。

    而另一边,遭受着屈辱的这一切的楚歌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她没有力气,但是猩红的眼底写满了恨意,抬头和林舒对视,那眼神硬是让林舒浑身一颤,而后她重重甩开她,“你以为自己很清白!早两年也不过是个出来卖的!现在装什么清高!你们几个,都给我把她按住,我好好拍一拍这种贱女人的真面目给大家看看!”

    他们是想要网上曝光!

    过来抓住楚歌的都是一些外国人,现在他们也的确还在苏黎世,楚歌终于有力气尖叫一声,但是于事无补,一群人很快冲上来将她死死摁住,不管楚歌如何扭动自己的肢体去躲避别人的掌控,还是无法逃离这些可怕的魔爪,连带着头发都被人扯直了绷紧,头皮上传来剧烈的痛意。

    无法原谅……绝对……绝对无法原谅……

    楚歌牙齿咬到出血,从牙龈缝隙里渗出,她脸色苍白,因为吸入过多药物导致脑子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最后她重重摔在了地上,喘着气,再没有任何力气。

    不行……那么疼,却那么混沌。

    明明所有的一切知觉都还在,却没有办法醒过来……

    为什么……

    楚歌觉得这种情况回到了她生小孩的时候,剖腹产结束以后,麻醉针的药效还没过去,她便这样昏睡着在复苏室里躺了好久。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要闭起来了。

    不行……为什么……

    为什么时隔五年,还要这样抓着她不放……她做过什么对不起林舒的事情吗?

    啊……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林舒是陆在清的女伴,而她和陆在清,却还维持着见不得人的地下情关系……

    兜兜转转……还是因为陆在清。

    楚歌听到周围传来一片异样的声音,像是有人强行闯入这块昏暗的地盘,紧跟着眼前的光线迅速变幻,如同霓虹灯光在她眼前剧烈骤速闪烁,她因为吸入过多的药物导致意识出现混乱,以为自己这是幻觉的时候,有一双手将她托起。

    很久以后,楚歌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呼吸不上来,产生幻觉像是濒死一样的时候,有一双手将她那么果决用力地托起,如同托起她整个生命。

    楚歌再也没有多考虑别的,直接在那人怀里昏睡过去。

    好像一场梦啊,这就是一场梦吧?

    醒来……醒来的话,再也不要见到那个男人了。

    ******

    楚歌再次醒来的时候,享受了一下被围观的待遇,她一睁开眼睛,楚星河就窜上来了。

    窜上来压着她输液的管子,吓得周围柴浩哇哇大叫,“星河你可悠着点!”

    楚星河搂着楚歌的脖子,眼泪鼻涕一块流出来,又可怜又好笑,“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我一走你就出事了,你这让我怎么放心啊……”

    楚歌觉得自己浑身还是有点麻木,张了张嘴巴尝试发出声音,随后才哑着嗓子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要是没来呢!”

    楚星河鼻涕全都蹭在医院床单上了,“我要是没来!你出点事可怎么办啊!”

    楚歌只能笑,但是她现在身体轻飘飘的,脸上的表情也掌控不好,只能露出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看得一边柴浩那个心疼。

    “楚歌,你好好休息一会吧,星河你下来,猴子似的,碍着你妈休息了。”

    “哦——”楚星河拖长了音调跳下病床,后来几个站在楚歌床前的大男人都挨个跟她打了招呼,随后道,“你先休息,柴业留下来陪你吧。”

    一边穿着西装的柴业明显是风尘仆仆赶来,也没多推脱,恩了一声就在一边坐下。

    柴浩牵着楚星河跟着大部队出去了,随后病房里又一下子静下来,回到了当初她睡着的时候。

    全过程,楚歌都没有看见陆在清出现过。

    她心头疑惑,但是没有问出来,倒是柴业先伸手了,他伸手握住了楚歌另外一只没有打针的手,这个动作让楚歌一惊。

    下意识将手收回去的时候,却被人又狠狠攥住。

    楚歌呼吸一滞,抬头看柴业。男人清清冷冷坐在对面,用一种很明亮的眼神看着她,“楚歌。”

    被他这样喊名字,楚歌只觉得心脏狂跳。

    可是……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留下来的是柴业,不是陆在清?

    难道那个时候,那双手的主人,是柴业吗?

    楚歌睁大了眼睛,眼里带着些许惶恐,像是回到了当初五年前那个无知的小女人,她有些还害怕柴业接下去说的话,可是哪怕害怕,柴业还是说了。

    他说,“楚歌,五年了,别再一个人固执地坚持了,你跟我走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楚歌被柴业脸上一脸认真的表情所惊到了。

    她发了好久的呆,回过神来才喃喃着,“柴业,不要这样……”

    “很抱歉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说这种话。”

    柴业深呼吸一口气,“只是……我没有办法看你再这样受伤下去了。楚歌,你待在他身边,一次一次受到牵连,我很难过,但是无能为力。”

    楚歌知道柴业一直以来对她都很好,哪怕她在国外的那几年,柴业也时常飞出国照顾她,很多时候楚歌都能察觉到柴业对她的各种想法,但是柴业统统忍着,从来没有做过越界的行为。

    她感觉到自责,低下头去,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柴业……”

    从柴老师到柴业,他像个她的长辈一样,教会了她那么多知识道理,而现在,她连一份感情,都回应不起。

    太糟糕了……自己实在是太糟糕了。

    楚歌红着眼眶说,‘我很感谢你来救我,但是……但是我骗不了自己,柴业,我没有办法喜欢你。“

    柴业脸上的表情先是空白了些许,随后他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为什么要摆出这样一副表情?”

    楚歌坐在那里,脸上还挂着虚弱的神色,她长长地凝视着柴业,隔了好久才喃喃着,“柴老师……是我很抱歉,你对我很好,我都记得……”

    柴业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摁住了楚歌的头发,还是那种柔顺的感觉,让他一下子以为楚歌还是五年前那个乖巧喊他柴老师的小姑娘。

    只是……这个小姑娘,从五年前开始,就不属于自己。

    柴业将手收回去,轻声道,“不要有压力,我就是怕给你造成负担……”

    “不。”楚歌红了眼,“是我一直给你增加负担。柴业,你这么优秀的人,一定可以找个漂亮大方的姑娘好好谈恋爱,我……我不但生过孩子,而且还是从农村出来的,配不上你。”

    “何必这样贬低自己。”

    柴业替楚歌将落下来的头发绕到耳后,“在我眼里,楚歌,多少自诩大城市出来的人都做不到你这样的坚强,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很卑微。”

    “嗯。”楚歌点点头,“你教给我最多的,就是相信自己。只是柴业……我真的不能拖累你,我也不想欺骗我自己。”

    柴业愣了愣,随后问道,“你还喜欢陆在清吗?”

    楚歌的呼吸有些急速,随后女人露出了一个有点苦涩的笑容说道,“是啊,喜欢啊,只是这个世界上,光靠喜欢这两个字,是没有任何用的。”

    她就是因为死性不改,喜欢陆在清,才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包括这一次的遭遇,也是因为陆在清。

    都这样了,或许早该清楚明白了——她跟陆在清不会有结局的。

    所以不管多喜欢,都要统统藏起来,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

    柴业坐在那里,看着楚歌脸上的表情,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兽,心头涩然。

    他忘了,楚歌一直都没有任何依靠。

    于是柴业忽然间站了起来。

    楚歌抬头,男人靠近病床,随后来到她面前,忍住了所有的情绪,只是问了一句,“我可以抱你吗?”

    楚歌心脏就这么颤了颤,随后她低下头去,攥紧了被子,轻声道,“嗯……”

    下一秒,被人抱入怀中。

    楚歌被柴业按进他的怀抱里,头靠上他的胸腔,那一刻楚歌承认,自己有点想哭。

    柴业伸手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样,力道不大地拍打着楚歌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怕。”

    楚歌死死抓着柴业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从睁眼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她就情绪很崩溃了,可是大家都在场,楚星河也看着,她不能暴露自己一丁点想法,她怕大家会担心。

    “你永远在替别人考虑,但是你忘了考虑你自己。”

    柴业下意识用力收紧了手臂,他想得到这个拥抱想了好久,原谅他现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些龌龊的念头吧。

    楚歌缩在柴业的怀里无声流泪,红肿着眼睛,像是五年前那样。

    而门口,有人手里拎着各种滋补的礼物上门,却在迈进门槛的那一步硬生生停下。

    陆在清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像个路人,偷窥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楚歌卸下坚持痛哭,看着柴业满脸心疼地将她抱紧。

    他是个外人。

    陆在清站在那里几秒,觉得那几秒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胸腔里弥漫着一种刻意隐藏但是却忽视不掉的痛觉。

    哦,原来他在心痛。

    陆在清摒住了呼吸,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让自己心脏都跟着停下来。

    太疼了,太疼了。

    眼底浮起些许猩红,他转身,手里死死攥着自己带过来上门的营养品,随后大步在走廊里走开。

    离去的时候,陆在清觉得自己一颗心哆嗦得厉害,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随后痉挛抽搐一样,男人走进电梯按上关门键,靠着电梯墙壁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陆在清眼眶已是一片通红,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冲动,可是眼前的一幕太难过了,他如何不失控?

    他都要疯掉了!

    看着柴业把楚歌抱在怀里,看着楚歌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哭泣,他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人绑在十字架上拷打火烧一样。

    嫉妒,嫉妒,无法停下来的嫉妒。

    嫉妒他明明辗转反侧痛苦那么久,柴业就可以轻轻松松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陆在清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后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笑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而后才将手放下。

    眼中一片绝望。

    早该在一起了吧?他们两个人,当初柴业不是就一直护着她吗?柴业喜欢楚歌啊,陆在清老早看出来了。

    偏偏柴业还永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不进不退,待在楚歌身边跟个朋友似的,有时候想赶他走都没有好的借口。

    私底下明明跟他一样下流无耻地想要占有楚歌,表面上还要一脸无欲无求的样子,真是恶心透了!

    陆在清胸闷,回到停车库里,将手上所有的东西都直接摔在了副驾驶。

    而后男人关上车门,将自己锁在车子里,也不发动,也不踩油门,就这么坐在驾驶座上,靠着椅子背,目光涣散开来了,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意识。

    他缓缓伸手揪住了自己的领子,似乎这么做就可以令自己喘过气来一样。

    而后男人发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排队交完费就直接冲上马路,他按下车窗,狂风伴随着车子周遭的气流飒飒的吹过他的耳边,陆在清似乎想靠着这种疯狂的感觉来把脑子里的那一幕彻底冲刷掉。

    不要想……不要再想去想起来。

    楚歌和柴业那么般配的样子。

    最后陆在清在看见前面变幻的红灯的时候,硬生生一脚刹车停下,男人狠狠打了一下方向盘,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吼。

    没有用。

    根本没有用。

    他现在压根儿不知道……怎么把楚歌追回来啊。

    ******

    而另外一边,柴业等楚歌哭够了以后松开了手,随后对楚歌道,“好了,现在情绪好点了吗?”

    楚歌吸着鼻子点点头,嗯了一声,“那个……之后的事情。”

    柴业没有隐瞒,“陆在清都解决了。”

    陆在清都解决了?

    楚歌有些吃惊,“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来了?”

    “怕你一开始情绪不稳定,听不了这块内容。”柴业笑了笑,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开始给楚歌削苹果,一边削一边和她交待事实,“是苏欣然和林舒干的,然后……我们阻止地太晚了,苏欣然拿到林舒传来的照片后,就公开给了八卦媒体。”

    楚歌的瞳仁狠狠缩了缩,背后冒出一身冷汗来。

    “我们也找了人把消息压下去,但是免不了还是有些遭到了泄露。”柴业皱着眉头看向楚歌,“你千万不要有压力,我们都会帮你摆平的。”

    “那么……那么她们人呢?”

    楚歌差点撕破了自己的嗓子,一把抓住了柴业的手腕,手指死死收紧揪住,柴业感觉到了楚歌的力道,“你冷静点——我就是怕你冲动才没有放在最开始说。她们现在都在巡捕局接受审问,那块有陆在清压着,哪怕他们家里人有权有势,我们这边也有陆在清和柴浩在,暂时不会把她们放出来受委屈。”

    楚歌不停地哆嗦,“怎么能这样对我……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别怕,真的,现在苏欣然和林舒都进去了,我们一定帮你好好出气,好吗?”

    柴业安抚楚歌,“你先把身体养好,等养好了,我带你去巡捕局里看她们,我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楚歌声音都在发抖了,“陆在清已经知道是苏欣然和林舒干的了?”

    “对的……”柴业声音低了下去,“这也是他……现在不敢来面对你的原因。”

    因为他在楚歌身上叠加的伤害太多了,已经超出了正常人可以承受的范畴。

    楚歌流干了眼泪,到现在已经没有眼泪可以再流,可是她觉得心痛,干哭着,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过。

    像是这五年所有的孤独和疼痛将她吞噬了一样。

    病房里逐渐传来压抑又断断续续的哭声,天气也跟着受感染了,这天夜里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陆在清一个人回了私人公寓,盯着空无一人发呆,他听到窗户上有雨滴落下来的声音,如同他现在的心情,阴沉压抑。

    陆在清觉得自己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楚歌被柴业抱在怀里那一幕,尤为刺眼。

    他干脆烦躁地踹了一脚茶几,挫败地发现自己丝毫没有任何长进。

    原本以为想了那么多次,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回的思想工作,能够使得他变得更加成熟理智一点,可是一见到楚歌,就什么都回到了原点。

    陆在清无法忍受,无法忍受楚歌和柴业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更无法忍受自己这种得不到的痛苦煎熬。

    明明曾经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却根本触碰不了,而别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近。

    在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情了。

    陆在清刚坐下没一回,陆如冰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

    陆如冰接通了就是一阵询问,“怎么样啊?见着楚歌没有?咱爹咱妈给的那些补品有没有送给人家?”

    陆在清的心被这话刺痛了,他闭上眼睛,颓然地靠着沙发,“没有。”

    “没有?”陆如冰顿了顿,“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医院了吗?”

    “我跑了。”

    陆在清没忍住,最终还是说道,“我在病房看见……看见她和柴业,我没进去,我直接走了。”

    对面的陆如冰抓着手机愣在那里,旁边的陆庭风还有姚波不停给自己女儿使眼色,可是陆如冰的表情也很难看,夫妻俩对视一眼,完了……怕是清清又受阻碍了。

    陆在清对着手机笑了笑,声音听着特别委屈,又特别无力,他道,“我觉得楚歌和柴业在一起挺配的……姐,你觉得呢?”

    陆如冰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而后她道,“想什么呢?楚歌明明白白摆着喜欢你的——”

    “可是我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她的任何喜欢!”

    陆在清总算歇斯底里吼了一句,“我根本感觉不到!她可以这样随随便便被柴业拥抱,我却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得不到!”

    陆如冰愣住了,听见对面陆在清的声音,当姐姐的也不好受。

    陆在清很可能这辈子就吊死在楚歌身上了,但是楚歌已经清醒了,不想再陪他玩这场游戏了。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陆在清付出什么努力,都是迟到。

    陆如冰只能索性道,“我告诉你,那你要是觉得委屈,放弃的话就趁现在断了得了,我们一家人也省得牵肠挂肚,你要是断不了,这点委屈是你必须吃的,你就好好受着吧。就这么多,自个儿想明白去。”

    说完挂了。

    陆在清对着一点忙音发呆。

    他现在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很久以后,男人无力地将手放下,差点抓不稳手机。

    如果断不了,这点委屈是必须吃的。

    陆在清猝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再度拎起被甩在一边的那些营养品,重新冲出家门。

    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吃点苦头怎么了,吃点苦头怎么了。

    楚歌跟自己的时候,什么苦头没吃过?

    小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陆在清的车子从雨幕中划过,如同一道飞快的箭矢射穿了整个雨幕,而后他加速发动车子,又重新回到了医院里。

    停好车子,陆在清喘着气一路小跑到了电梯门口。

    看着逐渐下降的电梯数字,陆在清一颗心砰砰直跳。

    看,哪怕亲眼看见了,也要仔仔细细见证。

    陆在清再次来到楚歌病房门口的时候,还未走近,正好对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柴业。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见了吃惊。

    柴业没想到陆在清能来,上前打了个招呼,陆在清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柴业便道,“你来看她?”

    陆在清硬着头皮回答,“对的。”

    “林舒和苏欣然的事情怎么样了。”柴业顺路问了一句。

    “就那样。”

    陆在清烦躁地皱了皱眉,“苏欣然和林舒家里人都给我们家施压,毕竟他们家要是出了什么黑料那对名声影响很大,不过柴浩那边帮着我,也不敢起正面冲突。”

    “和苏家林家撕破脸了?”

    “嗯。”

    陆在清往里看了一眼,“楚歌……她现在怎么样了?”

    “情绪还是容易激动,可能受的刺激不小,不过我刚刚在的时候还行。”

    他在的时候还行。

    陆在清的心不知道怎么的就抽搐着疼了一下,因为柴业的这句话。

    他只能牵强地笑着说,“那就好,我进去看看就走。”

    “嗯。”

    柴业轻轻拍了一下陆在清的肩膀,“正好,我在楼下等你。你看完楚歌出来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陆在清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

    楚歌听到门口传来声音,以为是柴业去而复返,正想问问有什么事,发现来者是陆在清。

    脸上原本还挂着浅笑的表情一下子转变成了错愕,这种转变清楚地被陆在清看在眼里,男人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可是他还是进去了,进去了坐在楚歌的床边,低沉道,“来看看你。”

    “谢谢。”

    楚歌的回复又快又利落。

    陆在清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病床边,并且挨个道,“这个,我姐买的,口服液美容的……还有这个燕窝,我妈给你的,这个虫草,我爸爸说让你好好补补……”

    “太客气了。”楚歌一听到都是些贵重的东西,一下子惊吓起来,“别别别,东西就带回去吧,你帮我谢谢他们。”

    “楚歌……”

    陆在清眼里带着些许受伤,看着楚歌的脸,“我知道了是苏欣然和林舒在使坏……其中也很可能有我间接性造成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楚歌捂住耳朵,瑟瑟发抖,“我不想听。”

    陆在清,你看看,你看看因为喜欢你而落的一身狼藉的我……

    陆在清的心就像被人挖出来一样,“可我现在知道错了,楚歌,我想保护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我犯下的错,啊?”

    这声音太过卑微了,楚歌听着就像是有针在扎自己似的。

    她从来……从来没见陆在清这样低下过。

    陆在清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改也改了,性子收敛也收敛了,想做出很多改变来证明自己,可是楚歌通通不接受,一律拒之门外——那么剩下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放低姿态求她留下来。

    所有的感情,若是到了分离的时候,如果还相爱,要么就都各自笑着祝福对方余生幸福,要么就肯定有一方卑微如蝼蚁不停挽留。

    求你……求你不要走。

    陆在清低头,发现自己最近真的太脆弱了。

    楚歌……你让我变得脆弱。

    他一看见柴业和楚歌走近点,就心痛了,就嫉妒了,就恨不得发疯把楚歌抢回来,却又像个孩子畏畏缩缩。

    陆在清说完这些话直接站了起来,随后不顾楚歌的任何反应,他就狂奔而出,姿态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迅速。

    他怕了,怕了听见楚歌的回答,若是再一次拒绝,那要怎么办呢……

    他陆在清这辈子呼风唤雨手眼通天,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生来就有那么多优越的条件,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缺——偏偏怕了楚歌。

    偏偏在楚歌面前一次一次撞了南墙,每次流血的时候都在反复深刻琢磨伤痛。

    陆在清到地下停车库的时候,电梯门一开,红着眼睛撞上了柴业。

    柴业丢过去一根烟,陆在清没接,他没有力气了。

    柴业说,“怎么了?又和楚歌吵架了?”

    陆在清摇头,只是笑,笑着笑着嗓子就哑了,“和楚歌说了会话,忍不住了,只想逃。”

    他第一次那么坦诚地把自己所有的卑微和低声下气暴露在楚歌面前,可是怕就怕迎来她的拒绝。

    就像当年在泰国,楚歌瑟瑟发抖盯着陆在清说——“我要是喜欢你呢?”

    楚歌,我要是喜欢你呢?

    要是喜欢,喜欢,喜欢得要死呢?

    陆在清说不出话来,柴业盯着他这副模样许久,男人缓缓笑了笑,“这可不像你。”

    陆在清一惊,就见柴业道,“过两天我带楚歌去看灯海展,也算是给她换换心情。”

    陆在清如鲠在喉,一股气血直逼心脏深处。

    “你真的没有什么作为吗?”

    柴业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陆在清许久,而后男人和陆在清擦肩而过,低沉地说了一句话,陆在清猝然睁大了眼睛。

    擦肩而过,背道而驰,时光静止,三缄其口。

    ******

    三天后的周末,柴业替楚歌申请了暂时出院散心,随后带她去看了灯海,夜幕高挂,各种各样的灯光在露天的会展场地里闪烁,霓虹灯变幻,连带着路边树上都有银色丝带妆的灯垂下来做装饰,如同人间良辰吉日,华灯挂满不夜天。

    楚歌满眼都是激动,顾着看各式各样的灯,后退一步撞入了柴业的怀里。

    柴业笑了笑,“好看吗?”

    “好看。”楚歌抬头,“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展览——”话未说完声音一顿。

    她在柴业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楚歌,那天陆在清来找你,说了什么?”

    楚歌的表情一变。

    柴业缓缓凑近了楚歌,用一种过分温柔的语气,“如果……你已经可以拒绝他,那么尝试着接受我,不好吗?”

    楚歌扯着嘴角笑了笑,很牵强,眼里已经有泪花,“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甚至在看见陆在清像个小孩低着头认错的时候,她心也跟着痛。

    陆在清啊,他是个多矜贵的人啊,这样低下头认错,挽回楚歌的时候,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呢?

    柴业刚想说别的,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楚歌!”

    那声音甚至还带着些许颤抖,可是直直传到了楚歌耳朵里。

    二人回头,看见灯火阑珊处,陆在清直直站立,身姿瘦削孤独,于一片姹紫嫣红的灯光中投下细长的影子,惊鸿一瞥,如同惊涛骇浪拍打礁石。

    楚歌呼吸一滞。

    看着陆在清一步步上前,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住,他伸手。

    伸手,楚歌倒抽一口冷气。

    看见陆在清用力笑着,笑红了眼眶,甚至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下来。他怕啊,怕的不得了,他陆在清现在就是个胆小鬼怂包,可是他来了。

    他来了。

    男人把手伸出来,声音哆嗦着,他说——

    “柴业,我请你……把楚歌……还给我。”

    我请你,把楚歌……还给我。

    楚歌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从陆在清嘴里听到这种话。

    她后退几步,站在那里,看着陆在清朝她伸出的手。

    眼泪很快模糊了自己的视野,楚歌觉得自己盯着那只手的视线在天旋地转。

    可是她没动。

    陆在清表情痛苦,楚歌一直觉得,陆在清这种自负得不得了的人,是不可能真的低下头来挽流什么,宁可把血流干,宁可自己受伤,也绝对不会低头认输。

    可是现在。

    陆在清这副样子,让楚歌觉得一阵心酸,不知道为什么。

    他真的变了。

    那么高高在上,自私无理的一个富家大少……现在竟心甘情愿,风尘仆仆追过来,在她和别的男人面前这样伸手挽留。

    可是看着楚歌顿在原地的行为,陆在清的手缓缓哆嗦起来,而后他忽然间笑了笑,意识接下去要发生的一切,于是缓缓……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男人笑红了眼眶,“啊……是我打扰你们了吗?”

    楚歌还来不及说别的,只看见陆在清像是个孩子一样把手收回去然后握紧了手指。

    他分明怕,怕得不得了。

    可是陆在清忍住了所有的冲动,他知道自己这是又失败了,失败就失败吧,反正他……他失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柴业想出声打破一下这个尴尬的气氛,但是陆在清只是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然后转身,“那个……你当我,冒昧了吧。你们,继续玩,我,我正好过来,一个人转转。”

    样子像极了一个打了败仗的小兽。

    随后陆在清的身影渐行渐远没入人群,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的身姿被人群吞没,楚歌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呼吸。

    “傻了吗?”

    柴业笑了笑,伸手在楚歌面前上下挥动了一下,“回神。”

    楚歌猛地回神,随后尴尬地笑了笑,理着头发低着头,“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你不用不好意思。”柴业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儒雅的笑容,他冲着楚歌眨眨眼睛,“其实我也有些意外。”

    陆在清啊……这家伙,心底对楚歌的执念,真是强烈到可怕啊……

    只是柴业没说出来,上前顺手揽住了楚歌的肩膀,随后道,“继续吧?你心情怎么样?”

    说实话,心情……现在相当不冷静。

    楚歌连连深呼吸好几口气,随后她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朝着陆在清原来向她伸出手的方向。

    陆在清已经走了,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再一次成了逃兵。

    他冲着楚歌伸出手的那几秒漫长的时间里,楚歌没有给过他一丝回应。

    都那么明显了,他何必还要再继续坚持,让两个人面子上都挂不下去呢?

    背后人流熙熙攘攘,楚歌盯着人来人往发呆,后来被柴业牵着向前走,和陆在清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

    陆在清红着眼睛坐在路边,不停地抽烟。

    江凛一边用手机拍着街边漂亮的饰灯,一边叹气说,“诶,最后一把也失败了,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

    陆在清没说话。

    只是他拿着烟的手一刻不停地在抖。

    江凛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陆在清手背上,陆在清吓了一跳,反应特别大,“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你!碰我手干什么!”

    “gay眼看人基啊。”江凛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来安慰你的。”

    说完咔擦拍了一张陆在清委屈的表情发到了群里。

    【渣男渣女群】

    【江凛:给大家看看打了败仗的陆在清。】

    【江凛:【图片】】

    【萧里:他这是什么表情?】

    【容羡:老婆跟人跑了的表情。】

    【小梨头:容羡说这话就挨揍了啊。陆在清,我要是你,我可不能忍!】

    【如冰姐姐:你还别说,真跟人跑了。】

    【费矢:……】

    【薄颜:如冰姐,陆在清是你亲弟弟吗?】

    【如冰姐姐:是啊!怎么了!】

    【费矢:我竟无言以对。】

    【萧里:八月秋高风怒号,陆狗老婆跟人跑。】

    【陆在清:萧里狗东西!!!】

    【小梨头:当初干嘛去了,我听说楚歌性子不是可老实了吗,哄一哄就应该回来的呀。】

    老实,就是老实过头了!

    所以听取了别人正确的意见,不乐意跟自己来往了!

    陆在清现在特别想摔手机,可是又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念头。楚歌回不来了,他用尽气力了。

    只能放弃了,还能怎么办。

    陆在清关了手机,江凛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可能这就是缘分吧。该做的都做了,该挽回的都挽回了,放弃的时候,好歹也不会后悔。”

    努力之后的放弃,和没努力就放弃了,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然的话,总会想着,如果自己当初再多努力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分离的结局了呢?

    但是现在,所有的办法都尝试过以后,现实给他的绝望和打击,也远远超出了之前预算。陆在清觉得自己这辈子无法无天算是没怕过什么,却独独受不住这一切。

    承受不了,和楚歌分别。

    “看个灯展就回去吧。”

    江凛站起来,拉了陆在清一把,随后陆在清也从马路墩子上站起,江凛乐了,“诶,大老远来浦东迪士尼这边陪你追一次楚歌,没追着,看个灯盏也算是值了。”

    陆在清闷闷不乐低着头。

    “还在想啊?”江凛道,“是不是男人啊,既然楚歌不愿意,咱就干干净净断了,兴许以后还能做朋友呢。你要跟个小孩儿似的舍不得,藕断丝连,楚歌见到你会嫌你烦。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你不去纠缠她,就是最好的爱她方式。”

    这话太过无比直白,说不伤人,肯定是假的。

    陆在清再度红了眼眶,江凛道,“好了,你要自己安慰自己。好歹曾经拥有过呢。”

    曾经拥有过就足够了。

    “我没有……”

    陆在清喃喃着,看着周遭灯光绚丽造型精致的展览,他站在一片姹紫嫣红的灯光里,衬得他一张脸清冷白皙。男人用一种尤为寂寞的眼神抬头看着夜空,“我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拥有过她。”

    因为那个时候他只把楚歌当成了一个玩具。

    “反省得也已经够了,只是后悔这是最没有用的行为。”

    江凛站在一边安慰自己的好朋友,“你曾经口口声声说过自己不会后悔的。陆在清,就当做这是命运给你的一个教训,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妄下定论。或许你曾经看不起的人,以后会是你……用尽一切,都换不回来的人。”

    陆在清脚步一顿,眸光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身后。陌生的面孔擦肩摩踵,有的是一个家庭出来游玩,有的是小情侣,也有三两好友结伴,他们和同行的人高兴地交谈,声音从陆在清耳边钻过,欢声笑语化作一片恍恍惚惚,像是置身梦中。

    他空了眼,天大地大,竟无处寻找楚歌的身影。

    和江凛两个人麻木地逛完了整个灯盏,江凛单手插兜拿着手机出来,“说实话,我还真的对这个灯盏没太大兴趣,感觉就像农村集市一样……”

    陆在清没说话,江凛又道,“你说句话啊,刚路过咱俩一堆女孩你知道说什么吗?她说咱俩是一对,我靠,你听听,我一世英名净毁在你身上了。”

    陆在清道,“无所谓。”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

    江凛道,“你算了,你姐还行。”

    陆在清眼神一冷,“你又不娶她,你老是找我姐像谈恋爱似的干什么。”

    “诶,先说好,我可和你不一样。”江凛笑着举起手道,“我和你姐,这是达成了共识,两个不婚主义者之间互相结个伴也挺好的,你有意见吗?”

    “没有。”

    陆在清道,“我姐反正不会让自己受委屈。走了,车停哪儿?”

    “真走了?”江凛试探性问了陆在清一句,“不再等等吗?指不定一会出口……能撞见楚歌呢?”

    陆在清眼神亮了亮,可是紧跟着又暗了下去,“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只会让自己更加丢脸而已。”

    他刚刚都像个雕像似的伸手那么久了,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哪怕再不是东西,再人渣,心也会疼啊……

    “那行,就这样吧。”

    江凛又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说散就散,好聚好散,落幕了。”

    陆在清嗯了一声,恰逢此时广场放起了音乐。

    「抱一抱,就当做从没有在一起……」

    “靠啊,怪伤感的,说啥来啥。”江凛道,“我开光嘴么,这么灵光。”

    满场的灯一下子伴随着音乐节奏变换颜色,无比迷幻,从远处看去,长长的灯街,像是通到了天上了,接连着漆黑的夜幕,华灯高挂。

    绚烂灯光下,有人在人群中狂奔,喘着气,红着脸。

    「就当作我太麻烦不停让自己受伤,我告诉我自己感情就是这样——」

    陆在清等着江凛把车开到门口路边来,默然地等歌放到高潮。

    可是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他回眸,那一刹,看见人群中少女红着眼睛冲自己狂奔而来,灯光打在她眼里,如同她眼里有星光在闪烁一般。

    那么亮,那么干净,不管多少年,她始终如一。

    周遭灯海在瞬间失去颜色,来来往往的人群变成了背景陪衬。

    只剩下那人那张面孔。

    陆在清手里的烟掉在原地,瞳仁紧缩几寸,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倒映出楚歌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身影。

    下一秒,措不及防地被人撞了个满怀。

    心脏读秒,血液逆流。

    他还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就听见楚歌说——

    “你忘了,牵我的手。”

    你忘了,牵我的手。

    陆在清只觉得在那一刻,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脑子里像是轰的炸开了一束烟花。

    四目相对,都红了眼眶。

    陆在清哆嗦着,耳边嗡嗡作响,“你说什么?”

    楚歌说,“好了,你既然忘了,那当我没说——”

    “别别别!”

    陆在清一把抓住了楚歌的手,随后像是怕她跑了一样,反手狠狠将她抱在怀里,楚歌差点喘不上气。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陆在清声音都发抖了,楚歌一边挣扎一边说,“你轻点……我撞到你骨头了,诶!”

    陆在清又忙不叠加松开她,“没事吧?没事吧啊?”

    楚歌捂着鼻子摇摇头,“嗯……撞到鼻子了,别的没事。”

    陆在清按着楚歌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跟傻了似的,“楚歌。”

    楚歌感觉有点好笑,因为现在的陆在清像个小孩。

    她应他,“嗯。”

    “是楚歌,是本人,是本人。”

    陆在清抽了口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不是江凛披了个皮套来骗我。”

    楚歌愣是让陆在清这话说得笑了出来,“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陆在清说,“我这是怕江凛他们骗我。”

    楚歌眨着眼睛,“他们能骗你什么呀?”

    陆在清脖子一梗,“反正他们这帮孙子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江凛开着车子到路边,就看见陆在清一下子将楚歌从地上抱起来,楚歌并不高,瘦瘦小小一只,直接被陆在清抱到半空,男人满眼都是光,看着楚歌,声音里带着亢奋,“你……回来了。”

    楚歌说,“嗯,因为看见你追过来……心软了。”

    “你早点软不行吗?”陆在清歪嘴笑了笑,像哭一样,“我多委屈啊,我这辈子就没这样讨好过谁。”

    楚歌两脚在空中蹬了蹬,“你先放我下来好好说话。”

    “不行。”陆在清斩钉截铁,“我要带你回家。”

    楚歌吓了一跳。

    正好江凛摁了一声喇叭,把车窗放下来,“上车啊!站门口做展览啊?”

    他们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路人在伸手拍他们这对的互动,还有路过的小姑娘说——“啊好帅啊!”

    “那个小姑娘真可爱哦!”

    “我要是汉子我也要推倒她。”

    陆在清赶紧把楚歌放下来往胳肢窝一夹,楚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在清拽着她直接将她塞入车里,楚歌拍着车窗,“等下,柴业还在里面……”

    “让他转去!”

    陆在清哼了一声甩上车门,“司机,麻烦开去陆家老宅。”

    “得了。”江凛道,“拔屌无情,刚才安慰你的时候是老兄弟,现在抱得美人归了,我他妈沦落到了司机。”

    “屁话就你多!”

    陆在清说完扭头看了自己身边的楚歌一眼。

    楚歌刚和陆在清和好,这回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眼前的男人还是记忆里那个男人,性格嚣张,眉眼漂亮,此时此刻坐在她身边,温度滚烫。

    陆在清直勾勾盯着楚歌几秒,“我能亲你吗?”

    楚歌往里缩了缩,不敢相信,重复问了一遍,“什么?!”

    陆在清啧了一声,伸手直接将楚歌揽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时候,一道电流从心头窜过,陆在清在心里感慨一声,这双唇他惦记了实在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执念有多深了。

    有的人得不到,就会变成一道执念,辗转反侧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名为执念的梦魇就会将他包裹,可是现在——

    现在。

    陆在清伸手,和楚歌十指相扣,他喘着气和楚歌分开了唇,随后男人恶劣地舔了舔唇角,说,“不行,我忍不住了。”

    “靠啊,老子在这儿开车呢,你注意一下地点行不行?”江凛道,“要不我给你拐弯路边大酒店停下?”

    “不行!”

    陆在清还是那么毅然决然,“不行,要回陆家,回老宅。”

    “你不是忍不住了很急嘛?干嘛非得回你老家?”

    江凛疑惑地问道。

    “拿证。”

    陆在清用力和楚歌相握,“结婚……楚歌,跟我结婚吧?”

    楚歌被这个接二连三的刺激震得灵魂差点出窍,愣了几秒回神,倒抽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结婚啊草!”

    陆在清将楚歌按在车窗上,楚歌小身板被他直接顶在了椅子座位和车窗的角落里,随后男人高大的身影付下来,语调低沉冰冷,“陆家有钱有权有势,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没人敢看不起你!到时候谁还敢出来追你,老子一把菜刀冲出去捅死他!”

    楚歌瑟瑟发抖,“你……你这是犯罪……”

    “犯罪怎么了!”

    陆在清恶狠狠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肯跟我结婚,我就强jian你,大不了坐牢,坐完牢一样强jian你!”

    什么强盗逻辑!

    楚歌说,“你……你不尊重我……”

    “不。”陆在清说,“我倒贴你,你不用管我。我娶你,你可以一分不出,要不,我跟你姓?”

    前面江凛差点一脚刹车踩下去,靠啊!陆在清你他妈真是为了追老婆连脸都不要了啊!

    楚歌说,“拒绝!”

    “拒绝无效!”

    陆在清怒吼一声,“老子连戒指都做好了!手工做的!鸽子蛋!亮瞎你眼那种!你敢不要?”

    楚歌也嚷嚷道,“你做的手艺太丑了!你看看你做的皇冠!白瞎了D级的爱神之吻!”

    “胆子发育了啊楚小歌!”又是熟悉的台词,陆在清道,“上了我陆家贼船还想跑?我告诉你,想得美!”

    一路路吵吵闹闹到了陆家,楚歌一脸尴尬,又十分紧张,倒是江凛乐了,走在前面替他们开门,一开门进去,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一家三口,一脸震惊地把头扭过来。

    陆在清抓着楚歌往前,往里面喊了一声,“老陆,拿我的身份证房产证下来!趁着楚歌来不及跑,我把人扭到民政局登记去!”

    “臭小子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你——”陆庭风走上前来愣住了。

    楚歌做好了被陆家冷嘲热讽的准备,就见陆庭风先是怒目圆瞪了几秒,随后道——

    “啊呀!”

    “啊呀!”陆庭风往前一步,老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儿媳妇!”

    这一声喊出来的时候,楚歌和陆在清都被吓了一跳,倒是江凛在一边直接捂着嘴乐了,随后道,“叔父,您吓着他们了。”

    只见陆庭风又把最近新买的金戒指撸下来,直接怼到了楚歌的大拇指上,“拿,拿着,爸送你的彩礼!”

    上一只大金戒指是送给楚星河了。

    这只还刚买来没多久呢,又直接撸在楚歌的手上了。

    楚歌盯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没回过神来。

    陆庭风一下子将楚歌从陆在清身边拽过来,然后把楚歌带过去,随后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当爹的反应和小儿子一模一样,就对着里面喊了一声——“美女老婆!快来啊!赞儿媳妇到家里来啦!”

    姚波的速度比谁都快,蹭的一下冲到了楚歌面前,随后尖叫了一声,“楚歌!”

    楚歌吓得又是一震,紧跟着姚波哐当一声把门关了,直接就把自己儿子和儿子的好朋友关在了门外,把自己儿媳妇拉进了屋子里。

    “……”

    江凛和陆在清对视。

    “你妈顾着把楚歌拖进去了。”

    江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妈不是最不喜欢楚歌的吗,那楚歌会不会……被你妈刁难?!”

    陆在清一听这还了得,立刻拍着门,“你把门打开!妈!”

    江凛说,“傻啊!指纹锁!”

    陆在清这才回过神来,推门进去,刚想说妈你别欺负我老婆,结果就看见姚波脸上挂着慈祥老母亲的笑容,使劲往楚歌手里塞东西。

    “诶,这个蛋禁品,你吃了长身体。”

    “还有这个面膜,可好用了,真的,贵妇级别的。”

    “诶!这个耳环,上次去国外,老陆带给我的,太年轻了款式,给你戴。”

    陆在清站在那里,和江凛脸上的表情更加目瞪口呆。

    “妈……”陆在清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姚波身体一僵,就跟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转过脸来看着自己小儿子,笑得脸上都挂不住了,“你……你也在?”

    “我……一直都在门口。”

    “你爹就说楚歌来了……”

    姚波狠狠扭了陆庭风一把,“让儿子看见了!我这个当妈的面子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许久,不约而同噗嗤地笑了一声,“妈,你要是喜欢楚歌,直白说就好了嘛!”

    “就是!吓死我了,我还做好准备跟你吵架决裂了。”陆在清拍拍胸口,“就等着你说那种‘有这个老婆就没我这个妈’这类的台词了。”

    陆庭风也少见地眯眼乐,“你妈你还不了解吗?爱面子,刀子嘴豆腐心。”

    陆在清上前左右手各自搂住了楚歌和姚波,“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能好好相处就好了……”

    姚波故作冷笑道,“那要是不能呢?”

    陆在清说,“不能的话,我就带着楚歌住出去,你一个人生闷气去吧。”

    姚波噎住了,“好你个陆在清!有了老婆忘了妈!”

    “来了来了,你听听!就是这种话!”

    陆在清将楚歌推到姚波面前,嬉皮笑脸地说,“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你还嫌弃啊?你看看,条顺人美,国外大公司里面当高管的,多厉害啊,配我绰绰有余好吗!”

    姚波愣了愣,多看了楚歌几眼,“你……你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五年,没,没出什么事吧?”

    楚歌往后退了几步,她心里还带着怕,“阿姨……我没事,我有楚星河陪着我呢……”

    姚波一想到楚星河,心里更软了,她就是个传统的女人,家境好,老公又有钱,儿女还优秀,就是被宠大的,自然而然带着豪门贵妇的任性和自负——但是,她不是个坏人,一想起自己家那个漂漂亮亮的孙子,对着楚歌表情更好了,“哎哟,不容易,我知道带小孩有多累,陆在清小时候最皮了,我真是晚上都睡不着觉,楚歌,你不容易啊,还好是个男孩,以后就可以长大保护你了……”

    陆在清说,“妈,你其实高兴的是咱家能传宗接代了吧?”

    陆庭风眼尾都有鱼尾纹了,“我当初也跟你妈说女儿贴心,她非要帮我再生一个儿子,这才有了你。”

    陆如冰就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唉,原来我是被我妈嫌弃了,好,我走……”

    “你妈肯定也是疼你的,自己身上一块肉。”陆庭风笑说,“清清啊,啥时领证?爸给你找证件去。”

    “清清?”

    楚歌重复了一遍,看了陆在清一眼,“清清?”

    陆在清结巴了,“喊……喊我陆在清就行了,喊清清跟个姑娘似的。”

    江凛乐了,“清清!啊呀!清清,多秀气!”

    姚波比自己老公还着急,拖鞋都不换就直接噔噔噔踩着楼梯上门去找户口本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平时都藏着呢,领证去,领证——”

    “爸,妈,你俩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陆如冰看着全家人这么激动,就想趁着楚歌在一气呵成把人家骗来陆家的模样,好笑又无奈,“今儿周末啊,人民政局不开门,清清上哪儿登记去啊?”

    陆在清嘎的一下没声儿了。

    好像没说错,今儿是周末,所以迪士尼那儿才有灯展。

    江凛啪的一下伸手捂住脸,“陆在清人来疯,一着急起来什么都不管了……”

    陆在清哐当一下坐在沙发上,“完了,楚歌,你可不能跑,周一我俩去领证……”

    楚歌站在那里还有些急促,“可,可我没带户口本,那个,是不是太急了?”

    “户口本?”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我有啊。”

    “啊?”

    陆在清嘿嘿嘿地笑得像个贱人,“我拜托楚星河从你家里带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歌瞪大了眼睛,陆在清顺手点了根烟,一派大佬的姿势。吧嗒吧嗒着嘴,翘着二郎腿,脸上写满了有儿子就是了不起的表情,“我儿子,当然是帮着我,所以你不用担心,等周一了就跟我去领证!”

    姚波反手打在陆在清后脑勺上,“掐了!老婆面前抽什么烟呢!给我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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