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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落草 (第1/2页)

    当城里鬼子封城搜索时,苏阳早已向东南方向走了三十多里地了。

    阳城公路是绕着山脚而行,绕过县城再往南就偏西走了。苏阳却是偏东直接进山了,走了一条几乎没人走的小路上山。路上大部分还有积雪,树丛灌木已经融雪,萧索的矗立着,只有个别枝条还挂着半是冰晶半是雪,更让人感觉寒凉。爬上半山腰时他也不着急了,抓一把积雪吃,再啃一口窝窝头,直到中午才上了山脊。

    山上的雪基本消融了,一片一坨的散落着,给这败落的山峦片片圣洁的浮想。

    山峦连绵有几十里,下了山就到清河县界了,有一个镇子叫川口,再翻两个山梁才到清河县城。

    又走了大约十多里,远远的山坳里竟然有一户人家。远远的看去,那户人家有些简陋,树枝围成的院落,一间土筑的房子。远远的仿佛儿时玩耍建的土房子,那样熟悉,使苏阳心里蓦然一动,径直向这户人家走去。走近了看,还是一间用土筑起的简陋的房子,用一米高的树枝插入地下,枝头再用横着的树枝绑住,围了一个小小的栅栏院落。一位大爷坐在院子里劈柴,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房门口梳自己的辫子。当苏阳走近时,他们都停了手,怔怔的看向他。显然,这里很少有人来,苏阳的出现这么突兀,使一老一少这么全神贯注的看着他。

    苏阳走近栅栏,隔着栅栏说:“大爷,我是路过的,讨口水喝可以吗?”

    小女孩不等大爷回话,生怕苏阳的话掉在地上似的,赶紧说:“可以可以,哥哥进来坐,我给你烧碗开水。”

    苏阳见小女孩穿着笨拙,一身黑色粗布棉衣,补丁叠补丁,里面的棉絮也多年了,不顺展了,疙疙瘩瘩的,用草绳系着腰和裤脚保暖,一双棉鞋破的快脱邦了,但模样清秀,一双大眼睛清澈灵动,长长的辫子及腿了,笑容纯真,甜的净化人的灵魂。

    苏阳忙笑着说:“妹妹不必了,我喝口凉水就行。”

    小女孩说:“喝凉水会拉肚子生病的,你怎么赶路。”

    小女孩进屋烧开水去了,苏阳也进了小院,

    大爷掏出旱烟袋,用烟锅子指了指一个木墩子,说:“坐吧。”

    苏阳侧对着大爷在木墩上坐了。小女孩的热情好客并未打消他的疑虑,大爷让坐,说明接纳他,他便安心坐了。大爷有五十多岁了,褐色的脸爬满了皱纹,头上披着一块脏兮兮的快变成黑色的白毛巾,也是一身黑色粗布棉衣,补丁叠补丁,里面的棉絮也多年了,不顺展了,疙疙瘩瘩的,用草绳系着腰和裤脚保暖,一双单鞋也破了几个洞用草塞着。

    大爷用树叶子当烟丝,装了一锅点了,问:“这是从哪里来?”

    苏阳没敢说阳城,谎说:“张店子。”

    大爷又说:“听说张店子也被日本子占了?”

    苏阳说:“占了,大半个中国都被占了。”

    大爷抽口烟,慢悠悠的说:“这世道,强人多,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是啊!”苏阳附和了一句,又问:“大爷,你们家是哪里的?怎么住在这荒山野岭的。”

    “唉!”大爷叹了口气,说:“我们就是这清河县川口镇的,没本事,让人家欺负的家破人亡,就剩我和妮子躲到这荒山里苟活着。”

    苏阳见大爷提起家事一副悲伤的神情,不由感同身受,一时语塞,低头不语。

    大爷沉默了一会,又问:“看你岁数不大,咋就一个人出门。”

    苏阳说:“家里人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了。”

    “哦!”

    都是不会拉话的人,都心事重重,又隔着辈分,少有共同语言,几句话就拉死了,都沉默不语了。

    不一会,妮子端了一碗开水出来,递给苏阳,说:“哥哥慢慢喝,小心烫。”

    苏阳忙接了开水,说:“谢谢妮子妹妹!”

    妮子不愿意的说:“妮子是我爷爷叫我的,你不能叫。我有官名,姓田,就是田地的田,叫苗苗,树苗的苗。”

    “好好!”苏阳忙更正说,“谢谢田苗苗妹妹!”

    “咯咯咯!”田苗苗忽然就笑的前仰后合的。女孩爱笑,会莫名其妙的乐。同时也是在这荒山野岭,一两年不见个人,突然来了这么个哥哥,发自内心的亲切溢于言表。此时,她笑的脸红扑扑的,问:“哥哥叫什么名字?”

    苏阳也被他笑的尴尬,红着脸说:“我叫苏阳。”

    田苗苗立刻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写着问:“对不对?”

    “对对!”苏阳又问:“妹妹也识字。”

    田苗苗傲娇的说:“当然,我娘教我的。”

    苏阳刚想问她娘,又想起刚才大爷的悲伤,便没问,喝了口水。

    田苗苗却又问:“哥哥要到哪里去?”

    苏阳摇了摇头。

    田苗苗不解的问:“那你是咋出来的?”

    苏阳说:“我闯了祸,出来避风头的。”

    田苗苗不假思索的说:“那就跟我和爷爷过吧,这里没大有人知道,正好藏着。”

    苏阳心里一暖又一喜,他也看好这地方,没人知道,即使有人来也了解不到他的情况,他一个人没法生存,有大爷就可生存,有半年时间,再到别处去也就不怕了,他看着大爷问:“能行么?”

    大爷磕了磕烟灰,又慢吞吞的装了一锅,点了,抽着烟不吭声。

    田苗苗蹲在爷爷身侧,拖拉着爷爷的胳膊说:“爷爷,你快答应,咋不说话!爷爷……”

    田苗苗才十三岁,不谙世事,田爷爷却心里有计较,一个大小伙子,来路去向不明,谁知闯了什么祸,是个好人还好,是个坏人,他们爷俩又弄不过他,到时候还不由他摆布,看面相就不是个弱善好相与的,不过他看妮子的眼神到平和没有歹意,但不管怎么样他是不想收留苏阳,可又经不住妮子磨,说:“我们就那么一萝玉米,一小袋谷米,两筐地瓜,两筐地蛋,我们爷俩都吃不饱,他再留下,我们喝西北风啊!”

    田苗苗不乐意,可也没办法,噘着嘴,不吭声了。

    苏阳却乐了,卸下背囊,解开绳扣,把大洋全掏出来。

    田苗苗一下瞪大了眼睛,伸手便抓大洋。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大洋,问:“哥哥,这么多大洋啊!哪来的?”

    “我挣得,不多,才二百多个。”苏阳把大洋捧到田爷爷面前说:“爷爷,有这些大洋我们能过去这个冬天吗?”

    田爷爷看了一眼大洋,脸上艰难的笑了笑,没接大洋,说:“我们不能平白无故的花你的大洋。”

    苏阳立刻跪在田大爷前面,真诚的说:“从现在起,我叫您爷爷,您就是我的亲爷爷,田苗苗就是我的亲妹妹。”

    “好啊!”田苗苗好乐意有个哥哥,把大洋接过来,放进爷爷怀里,和苏阳并排跪着,说:“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田爷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阳,的确是个好小伙子,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妮子还小,得有个人托付,犹豫的说:“那就一起过吧!”

    田苗苗兴奋的说:“有钱了,我们明天吃一顿好的。”

    苏阳忙付合说:“爷爷明天买肉买菜买白面,我们吃饺子。”

    田爷爷却说:“有钱也得省着花,等过年咱吃饺子。”

    他们就这么淳朴,简单的几句交流,简单的几句承诺,就能搭伙过日子,就能相尊相亲相近相守,生死相约,命运与共,仿佛与生俱来的。当然,这不仅仅是淳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苦难与阶层使他们能够这样同命运共呼吸。

    虽然明天吃不上饺子,过年能吃也是一大盼头,苏阳在姨夫家当然年年吃饺子,田苗苗却不记得几年没吃饺子了,今年过年能吃饺子,她兴奋心里甜丝丝的,特别是有了这个哥哥,她悬着的生活一下落了地,那样踏实,又仿佛在她心灵开了一扇窗,让她看到希望和美好,触碰到新的生活。她单纯而善良,心性懵懵懂懂,一切只会本能的表达。

    太阳就要落山了,又要吃饭了。今晚还是蒸地瓜,煮玉米粥,但玉米粥明显稠了,一家人在屋里吃的津津有味。屋里的简陋无以言表,四面是土筑起的墙壁,顶上用茅草覆盖又抹了泥巴,一盘土炕占了大半个屋子,炕头有锅灶,能做饭能取暖。炕上铺着苇席,破破烂烂的,有两床说不上什么颜色的补丁叠补丁的棉被。当地立着个木墩当餐桌,苏阳来了就有点放不下了。吃完饭就上了炕,因为炕上暖和,一家人拉着话。

    田爷爷家原本在川口镇,家里有几亩地,地里有收成,爷俩时常打个短工挣点,一家日子也过得去。田苗苗六岁那年,她娘一人去地里干活,被镇上的大地主杨天霸碰上了,一帮护院打手把田苗苗娘拖到杨家被杨天霸侮辱了,田苗苗娘跳河自尽了,田苗苗爹爹拿了镢头到杨天霸家拼命,砍死了一个护院,自己也被人打死了。杨天霸一生气,派护院来把田爷爷家砸了,土坯房也都给推倒了。田苗苗还有个弟弟,刚三岁,惊吓的病了,又家里遭此变故照顾不周,没几天就死了。田爷爷怕田苗苗也遭遇不测,就带着田苗苗逃到山上来生活。

    田苗苗说着哭着,身子抽搐着,好一会缓不过来。田爷爷一声不吭,不停抽着烟,这种事他是不会说的,耻辱和对自己无能的责备,让他闷在心里,寡言少语。田苗苗却不同,今天有了哥哥,悲惨的身世和心里话都想倾诉给哥哥。

    苏阳当然忍不了这种仇,也愿意为妹妹出头,但他做下了天大的事,现在是不会做什么的,当然也不会许诺什么,只是说:“人弱了就会被人欺负,变强了就不会了。我会武艺,明天起,妹妹跟我学武艺行不行?”

    田苗苗立刻眼睛放光,她做梦都想变强了,手刃仇人,为爹娘报仇,当即跪在炕上说:“行!行!我拜哥哥为师,给哥哥磕头。”

    苏阳忙说:“不要!你是妹妹,我是哥哥,拜师不乱辈分了。”

    一家人都笑了。

    第二天吃过饭,爷爷出去买东西去了,还缺一床被子。

    苏阳领着妹妹在山梁上转,终于在离屋子一里地找到一处地方,比较平坦,周围有树林灌木围着,适合练武又比较隐密,不易被外界发现。苏阳选了两颗树,修了枝丫,有十多米高,做攀爬用,接着在两棵树间,用四根树枝连起来做了独木桥,树枝弯弯曲曲,又不稳定,田苗苗三步都跑不出去,苏阳跑了两个来回,树枝动都不动。

    田苗苗崇拜的说:“哥哥好厉害!”

    苏阳却说:“这是最基本的平衡技巧,还要在细麻绳上跑,就不但要掌握平衡技巧,还要一定的轻功。”

    苏阳边指导田苗苗训练,边准备各种训练器材。田苗苗按要求训练体能、拉伸、负重、攀爬、武功招式,杀术的步法手法,每天都学习新得东西,一会给她演示,一会纠正她的动作,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重复训练,两人一个教的严谨,一个学的认真,日复一日,就是过年包饺子歇了一天,其它时间兄妹都在练武场。田爷爷起初不放心,偷偷的观察了几天,见两个孩子就是在练功,没别的邪心思,慢慢就放心了,只做孩子们的后勤。

    几个月下来,田苗苗光鞋就换了八双,衣服换了三套,依然是满身补丁。别的不说,七个多月,田苗苗长高了十几厘米,都超过哥哥的肩头了,捏一捏她的胳膊和腿,硬邦邦的,就像棍子一样瓷实,已脱胎换骨,不是那个廋廋弱弱的小姑娘,如果放开手脚对抗,平常三五个壮汉都能应付了。当然,和苏阳比,她只是入门了,还根本谈不上功力高低,要论功力高低,还得三五年刻苦训练,达到苏阳的水平再练十几年也未必。

    这天晚上吃过饭,苏阳问:“苗苗(他现在就这样叫妹妹),你现在能认得杨天霸吗?”

    田苗苗随口说:“扒了皮我都能认得他的骨头。”

    苏阳又说:“爷爷,给我们五个大洋,我们明天去川口镇。”

    田爷爷迷惑的看着苏阳,苏阳大半年了,没离开过,这突然要到镇上去,不仅问:“去镇上做什么?”

    苏阳说:“我们去把杨天霸杀了,他活的时间太长了。”

    田爷爷与田苗苗面面相觑,又惊恐的看着苏阳。

    田爷爷不会武艺,虽然见他们天天蹦蹦跳跳,挥拳踢腿的,可在他眼里,他们毕竟半拉孩子,能有多少能耐本事,说:“杨天霸也会武艺,又有十几个护院的,就是平常上街都跟着小伙子。你去杀他,万万使不得!”

    苏阳却不屑,别说一个镇上的恶霸,天下能让他害怕的人在他心里是没有的,就是师傅他觉得都已不如他,只是他不是那种张扬的不知深浅的人,所以,别人并不知他的深浅。可对他来说,想定的事就要去做,只是要做成,做的隐秘,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为人所知,那才是一个高明的杀手。他说:“没事,爷爷尽管放心,我会做好充分的准备。”

    田苗苗见哥哥胸有成竹的,也勇气十足的说:“我和哥哥一起去。”

    田爷爷严厉的说:“不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再练上几年再说。”

    苏阳说:“爷爷放心,苗苗只是去认人,不会有事的,有我在,谁敢碰苗苗一手指头,我杀他全家。”

    田爷爷怔怔的看着他,这话听着好瘆人,就是自家孩子说的,听着也不舒服,说:“坏人该杀,可不要乱杀无辜的人,造孽!”

    苏阳被爷爷说的不好意思了,给自己内心教诲:以后这种大话狠话不许再说。又给爷爷说:“知道,我就那么一说。”

    川口镇地处两县交界,离阳城县城一百多里,穿过两个镇子,离清河县城三十几里。由于偏僻,没有驻军,只有清河县的军警经常光临,。镇子不大,常住人口几千人。镇子就一条主街道,由西北向东南蜿蜒而去。

    这天正遇大集,周围十里八乡的都来赶集,街上摆满货摊,人流拥挤。苏阳和田苗苗吃过早饭就赶路去川口镇,三十多里路,走了两个多小时,到镇上已经快晌午了。杨天霸家在镇东口,大门楼就在街道北,后面一大片房子,有几十间,高高大大的,很气派。苏阳当然不会就这样闯进去,只是走了走,打算晚上进去根据情况再做计较,然后和田苗苗逛起了街,到中午了,田苗苗说饿了,苏阳领他进了一家饭馆,要了两碗炸酱面,一盘牛肉,刚开始吃,田苗苗神情大变,豁得站起来,急切的指着窗外说:“哥哥,哥哥,杨天霸!杨天霸!”,

    苏阳神色不动的笑了笑,说:“坐下吃饭。”

    田苗苗还想说什么,苏阳摇了摇头,田苗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扭头看了看店里吃饭的人,坐下低头吃饭。苏阳带她出来一是让她认人,二是想让她历练,她刚才的样子苏阳又不敢了,她太不经事,沉不住气,就像姨姨家的三姐姐一样,比他大四岁,还是一股脑的少女气,像他的妹妹一样。

    “你吃饭,别出去,我出去走走。”苏阳低低的说了声,站起往外走去。

    田苗苗想站起来,又听话的坐下了,心咚咚的跳,神经紧绷,两个拳头紧紧地捏着,又不敢往外看。

    苏阳看到田苗苗异样的反应,往街上瞟了一眼,立刻看到一个上身穿白色绸缎大褂,下身蓝色绸缎长袍,头上扣一顶瓜皮帽的大汉,年纪有四十多岁,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白黑粗布衣,打着补丁的小伙子,比杨天霸矮一点,但看上去凶狠结实。在街上,杨天霸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不用田苗苗特别指认。苏阳安抚住田苗苗,闪身到街上,快步朝前走去,越过杨天霸四五十米,又折返回来,从杨天霸身边察身走过,再未回头,径直进了饭馆低头吃饭。田苗苗死死盯着他,张了张口,又没出声。苏阳朝她笑了笑,说:“赶紧吃饭,吃完饭咱们回家。”

    “回家?”田苗苗疑惑地看着苏阳,不是说来报仇杀人的,不见杀人,咋就回家。

    苏阳知道他的心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好好吃饭!”

    杨天霸也是乘兴来街上赶集凑热闹,苏阳一身农村穷小子穿戴,也太普通了,在这大街上擦身走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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