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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灭法国杀僧,悟空巧施计 (第1/2页)

    话说唐三藏固守住元阳,出离了那烟花苦套,跟随行者继续投西前进。不觉间又走进了夏天,正值熏风(和暖的南风)初动。梅雨(春末夏初下的雨)丝丝。好光景:

    冉冉(柔软下垂的样子)绿阴密,风轻燕引雏。新荷翻沼面,修竹渐扶苏。

    芳草连天碧,山花遍地铺。溪边蒲插剑,榴火壮行图。

    师徒四人,一路上耽(受)炎受热。正前行的时候,忽然看见那道路旁边有两行高大的柳树,从柳阴中走出来一个老母,她的右手下撸着一个小孩儿。

    那老母对唐僧高声叫道:“和尚,不要走了,快早儿点拨转马头往东回,进西去都是死路。”

    吓得个三藏跳下马来,打个问讯,说道:“老菩萨,古人云:‘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怎么西进就没有路了?”

    那老母用手朝西指着,说道:“往那里去,有五六里远近,乃是灭法国。那国王不知道在前生哪世里结下冤仇,今世里无端造下罪孽。在两年前许下一个罗天大愿,要杀一万个和尚。这两年陆陆续续的。已经杀够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无名的和尚,只要再等四个有名的和尚,就凑成一万个,好做圆满哩。你们前去,若是到了城中,都是送命给地藏王菩萨!”

    三藏听后,心中害怕,战兢兢地说道:“老菩萨,深感盛情,感谢不尽!只是请问可有那不进城的方便路儿,我贫僧转过去吧。”

    那老母笑道:“转不过去,转不过去。只除非是会飞的,就能飞过去了。”

    八戒在旁边卖嘴(吹牛)道:“妈妈儿不要说吓唬人的话。我们都会飞哩。”

    行者火眼金睛,其实已经认出了好歹,那老母搀着孩儿,原来是观音菩萨与善财童子。

    慌得行者倒身下拜,叫道:“菩萨,弟子失迎!失迎!”

    那菩萨足下就有一朵祥云,轻轻驾起到空中,吓得个唐长老不敢站立,赶紧跪着只管磕头。八戒、沙僧也慌得跪下来,朝天礼拜。一时间,祥云缥渺,那菩萨径直回南海去了。

    行者站起身来,扶着师父说道:“请起来,菩萨已经回宝山了。”

    三藏起来后说道:“悟空,你既然认出来是菩萨,为什么不早说?”

    行者笑道:“你还正在那问话时,我就立即下拜了,怎么还是不早哩?”

    八戒、沙僧对行者说道:“感蒙菩萨指示,前边必然是灭法国,要杀和尚,我们该怎么办呢?”

    行者说道:“呆子不要怕!我们曾经遭遇了那些毒魔狠怪,虎穴龙潭,更不曾有什么伤损;到这里乃是一国的凡人,有什么可怕的?只是这里不是能停留的地方。天色将晚,要是有乡村人家,上城里买卖回来的,看见我们是和尚,嚷出我们的身份,不大妥当。暂且引着师父走下大路,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才好一起商议商议。”

    三藏真个就依言,一行人都闪下路来,到了一个低洼的地方下面,一一坐定。

    行者说道:“兄弟们,你们两个好生的保护守着师父,等老孙变化了,去那城中看看,寻找一条僻静的路,我们连夜过去。”

    三藏叮嘱道:“徒弟啊,不要把这当做小可的事情。王法不容。你必须要仔细!”

    行者笑道:“放心!放心!老孙自有道理。”

    好大圣,说完后,将身子一纵,唿哨的跳在空中。真是怪哉啊:

    上面无绳扯,下头没棍撑。一般同父母,他便骨头轻。

    行者伫立在云端里,往下观看。只看见那城中喜气冲融(充溢弥漫),祥光荡漾。

    行者说道:“好一个去处!为什么灭法呢?”

    看一会儿,渐渐天色昏暗,又看见那:

    十字街灯光灿烂,九重殿香霭钟鸣。七点皎星(北斗星)照碧汉,八方客旅卸行踪。

    六军营,隐隐的画角才吹;五鼓楼,点点的铜壶初滴。

    四边宿雾昏昏,三市寒烟霭霭。两两夫妻归绣幕,一轮明月上东方。

    他想着:“我要下去,到街坊里打探观察路径,这般的一个嘴脸,撞见人,必定会说是和尚;等我变一变后再去。”

    他捻着诀,念动真言,摇身一变,变做一个扑灯蛾儿:

    形细翼硗(qiāo,薄)轻巧,灭灯扑烛投明。本来面目化生成,腐草中间灵应(应验)。

    每爱炎光触焰,忙忙飞绕无停。紫衣香翅赶流萤,最喜夜深风静。

    只看见他翩翩翻翻(形容虫鸟飞的样子),飞向那六街三市。临近房檐,靠近屋角。正飞行时,忽然看见那隅头(角落)拐角上有一湾子的人家,那些人家的门口都挂着个灯笼儿。

    行者说道:“这些人家过元宵哩?怎么挨排儿都点着灯笼?”

    他硬硬翅,飞到近前来,仔细观看。正当中一家子的方灯笼上,写着“安歇往来商贾”六个字,下面又写着“王小二店”四个字。行者才知道这是开饭店的。又伸头看了一看,看见有八九个人,都吃过了晚饭,宽了衣服,卸了头巾,洗了手洗了脚,各个上床去睡了。

    行者暗中欢喜地想道:“师父能够过去了。”

    你说他怎么就知道能够过去呢?原来行者要起个不良之心,等那些人睡着后,要偷他们的衣服、头巾,自己四人装扮成俗人进城。

    噫,有这般不称心的事!

    行者正思量的时候,只看见那小二走向前,吩咐着:“列位官人,都仔细些。我这里君子小人不同,各人的衣物、行李都要小心着。”

    你想那些出门在外做买卖的人,哪样不仔细?又听到这店家的吩咐,越发的谨慎了。

    他们都爬起来说道:“主人家说得有道理。我们走路的人辛苦,只怕睡着后,急忙间醒不过来,一时失当,怎么办啊?主人家将这些衣服、头巾、褡裢(长方形口袋,中间开口,两头缝合,一般挂在腰带上或者搭在肩上)都收进去,等到天将明的时候,再交付给我们起身。”

    那王小二真个把这些衣物等物品,只管都搬进他的屋里去了。行者性子急,展开翅,就飞入里面,钉在一个头巾架子上。又看见王小二去门口摘了灯笼,放下吊搭,关了门窗,这才进了房,脱衣睡下。那王小二有个妻子,带着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哇哇聒噪(吵闹),急忙间就是不睡。王小二妻子又拿了一件破衣,在那里补补纳纳,也不见去睡。

    行者暗想道:“若是等这婆子睡了再下手,岂不是会耽误了师父?”

    又恐怕更深,城门关闭了,他就忍不住,飞了下去,朝灯火上一扑。真是“舍身投火焰,焦额探残生”。那盏灯就熄灭了。他又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老鼠,叽叽哇哇的叫了两声,跳下来,拿着衣服、头巾,往外就走。

    王小二妻子慌慌张张的叫道:“老头子!不好了!夜耗子成精了!”

    行者闻言,又耍弄手段,拦着门,厉声高叫道:“王小二,不要听你婆子胡说。我不是夜耗子成精。明人不做暗事。吾乃是齐天大圣临凡,保着唐僧往西天取经。你这里国王无道,特来借这些衣冠,装扮我师父。暂用一时,等过了这城去,就会送还回来。”

    那王小二听到这些话,一骨碌起来,黑天摸地的,又是着急忙慌的人,捞着裤子当衫子,在那里左穿也穿不上,右套也套不上。

    那大圣使了个摄法,早已经驾云出去了。又一翻身,径直回到道路下面那低洼的地方旁边。

    三藏见星光月皎,探身凝望,看见是行者,来到了近前,立即开口叫道:“徒弟,可过得了这灭法国吗?”

    行者走上前放下那些衣物,说道:“师父,要过这灭法国,和尚就做不成。”

    八戒说道:“哥,你勒掯(lēi kèn,刁难)哪个哩?不做和尚也容易,只消半年不剃头,就长出毛来了。”

    行者说道:“哪里等得了半年!眼下就都要做俗人哩!”

    那呆子慌了,说道:“只要你说话,通常不体察道理。我们如今都是和尚,眼下要做俗人,却怎么戴得了头巾?就是把边儿勒住了,也没有收顶绳的地方呀。”

    三藏喝道:“不要打花(闲谈,说笑),先干正事!到底怎么样?”

    行者说道:“师父,他这城池,我已经看了。虽然是那国王无道杀僧,却也倒是一个真天子,城头上有祥光喜气。城中的街道,我也认得。这里的乡谈(方言),我也省得,会说。刚才在饭店内借了这几件衣服、头巾,我们暂且扮作俗人,进城去借了宿,到四更天就起来,叫店家安排了斋饭吃;挨到五更天的时候,换城门离开,奔上大路西行。就算有人撞见我们拉扯住,也好争辩:只说我们是上邦钦差的,灭法国国王不敢阻滞,放我们过来的。”

    沙僧说道:“师兄处治的最妥当。暂且依着他行事。”

    长老无奈,真个就脱了褊衫,去了僧帽,穿上了俗人的衣服,戴上了头巾。沙僧也换了。八戒的头大,戴不了头巾,被行者取了一些针线,把头巾扯开,两顶缝做一顶,给他搭在头上;挑拣出一件宽大的衣服,给他穿了。

    行者随后自己也换上一套,说道:“列位,这一去,把‘师父徒弟’四个字儿暂且收起来。”

    八戒问道:“除去了这四个字,那怎么称呼?”

    行者说道:“都要做弟兄称呼:师父叫做唐大官儿,你叫做朱三官儿,沙僧叫做沙四官儿,我叫做孙二官儿。只是到了店中,你们千万不要言语,只让我一个人开口答话。等他问我们做什么买卖,只说是贩马的客人。把这白马做个样子,说我们是十弟兄,我们四个先过来租赁店房卖马。那店家必然款待我们,我们享用了,临行的时候,等我拾一块瓦碴儿(碎瓦片),变成一块银子谢他,却就走路。”

    长老无奈,只得曲从(委曲顺从)。

    四人忙忙的牵马挑担,跑到那城池边。此地方是一个太平地界,入更时分,尚未关上城门。他们径直进去,走到王小二店门口,只听到里边的人还在叫着哩。

    有的说:“我不见了头巾!”

    有的说:“我不见了衣服!”

    行者只假装不知道,引着三藏他们,往斜对门的一家店去安歇。

    那家子还没有收灯笼,行者随即走近门口,叫道:“店家,可有闲房儿,我们来安歇?”

    那里边有个妇人答应道:“有,有,有。请官人们上楼。”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汉子过来牵马。行者把马儿递与他,让他牵了进去。行者引着师父,从灯影儿后面,径直走上楼门。那楼上有方便使用的桌椅,推开窗格,映着月光他们齐齐地坐下。只看见有人点上灯端了过来。

    行者拦住楼门,一口吹熄灭灯火,说道:“这般明亮的月色不用灯火。”

    那人才下去,又有一个丫鬟端来四碗清茶。行者接住了,从楼下又走上一个妇人来,有五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直走上楼,站在他们旁边。

    老妇人问道:“列位客官,哪里来的?有什么宝货?”

    行者说道:“我们从是北方来的,有几匹粗马要贩卖。”

    那老妇人说道:“贩马的客人尚且还小。”

    行者说道:“这一位是唐大官,这一位是朱三官,这一位是沙四官,我学生是孙二官。”

    老妇人笑道:“异姓。”

    行者说道:“正是异姓同居。我们一共有十个弟兄,我们四个先过来租赁店房打伙;还有六个在城外借宿,领着一群马,因为天晚不好进城。等我们租赁了房子,明早都进来。只等卖了马后才回去。”

    那老妇人问道:“一群有多少马?”

    行者说道:“大小有百十匹儿,都像我这个马的身子,却只是毛色不一。”

    老妇人笑道:“孙二官人诚然是一个客纲客纪(出门人应遵守的规矩)的人。幸好是来到了舍下,第二个人家也不敢留你。我这舍下院落宽阔,槽札齐全完备,又有草料,任凭你们几百匹马都养得下。却是有一件:我舍下在这里开店多年,也有一个贱名。先夫姓赵,不幸去世多年了。我这里唤做赵寡妇店。我店里有三样儿来招待客人。如今先小人,后君子,先把房钱讲定后,好算账。”

    行者说道:“说得是。你府上是哪三样来招待客人?常言道:‘货有高低三等价,客无远近一般看。’你怎么说是有三样招待客人?你可以试着说说给我听。”

    赵寡妇说道:“我这里是上、中、下三样。上样者:五果五菜的筵席。狮仙斗糖的桌面,两个人一张桌,请小娘儿来陪唱陪歇。每位客人该五钱银子,连房钱也包含在内。”

    行者笑着说道:“相应啊!我们那里五钱银子还不够请小娘儿哩。”

    赵寡妇又说道:“中样者:合盘桌儿,只是有水果、热酒,筛来任凭你们自家猜枚行令,不用小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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