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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42 (第2/2页)



    江攸宁关掉客厅里的灯。

    整个家重新归于黑暗寂静,她扫了一眼,然后关上门。

    出去的时候还是江闻开车,江攸宁坐在副驾驶上给辛语和路童发消息。

    在转过第一个弯的时候,江闻忽然皱眉,“哎。”

    他喊了声。

    江攸宁抬起头,“怎么了?”

    江闻愣了两秒,摇摇头:“没事。”

    江攸宁又低下头玩手机。

    江闻还看着后视镜。

    没记错的话,刚刚那辆好像是沈岁和的车。

    但车子一驶过拐角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江闻收回视线,余光瞟了眼正专心致志玩手机的江攸宁。

    算了,还是不跟她说。

    免得伤心。

    —

    银灰色的卡宴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

    直到停在芜盛小区门口,沈岁和才回过神。

    他又回错地方了。

    他的车刚驶到小区门口,那道栅栏已经缓缓抬起,但他在栅栏抬起的那一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这搬走了。

    一个多月了,还是没适应。

    他是个能很快适应新环境的人。

    从芜盛搬到了离律所很近的格丽来,起先常开回来,但十几天后开始经常加班,有时候直接就睡在了律所,醒来以后开车回家。

    自然也就去了那个近的。

    但从离婚以后,他又开始频繁犯错。

    不过一周,他已经回了芜盛三趟。

    但他坐在车里,一层一层的数上去。

    24楼仍旧一片漆黑。

    江攸宁没回来。

    他来了几趟,家里都是暗的。

    不知道江攸宁去了哪里。

    也是离婚以后,他才发现自己跟江攸宁的交集少得可怜。

    他只加着江闻的微信。

    连江攸宁的父母都是只有电话号。

    江闻的朋友圈最近更新频率很低。

    低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而江攸宁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他少了可以联系她的理由。

    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

    沈岁和坐在车里,车窗放了一半,点了支烟。

    烟刚抽到一半,电话就响了。

    他瞟了眼屏幕——妈。

    不想接,很烦。

    一定又是让他回家的。

    他不想回,他没家了!

    也是从离婚以后他才意识到这件事。

    他一个人吃饭、喝水、睡觉,房间里鸦雀无声。

    睡前习惯性热一杯牛奶,端到房间里以后才发现没人喝了。

    有时候在书房忙了一下午,外面华灯初上,他走到客厅,才发现客厅是暗的,也没人叫他吃饭了。

    他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已经没了。

    随着婚姻的破裂,消失了。

    青灰色的烟雾在车里缭绕,电话不厌其烦地响起。

    吐出来的烟雾随着风往外飘,但有一阵风刮过的方向变了,烟雾顿时被他吸到了鼻腔里,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一支烟抽完,电话还在响。

    这是第三个。

    沈岁和脑袋倚在玻璃上,不太乐意的划开屏幕,“什么事?”

    他语气不善。

    尽管如此,他仍旧仰起头看着24楼的方向。

    江攸宁去哪了呢?

    搬家了吗?

    还是回娘家?

    或者跟杨景谦出去了?

    他脑子里涌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甚至无心应答对方。

    直到对方怒斥了声,“沈岁和,你听到了吗?”

    沈岁和深深地吐了口浊气出来,“你说。”

    “我让你回家。”

    曾雪仪说:“你婚都离了,一个人在外面住像什么话?

    我这里的房间不够多吗?

    还是我这里离你律所不近?”

    骏亚离沈岁和的律所,开车十分钟。

    极近。

    有时候曾雪仪还会去他律所。

    沈岁和这一个月出了四趟差,平均每趟四天。

    他几乎是把所里能最复杂的最需要出差的案子给接了过来。

    可是总还有要回来的一天。

    “我不想回去。”

    沈岁和说:“一个人住方便。”

    “哪里方便?

    没人给你做饭,也没人收拾家,你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些,还是回家来,妈能照顾你。”

    “你不也是用阿姨吗?”

    沈岁和捏了捏眉心,声线清冷,“实在不行我可以请个阿姨。”

    “那我让小赵去照顾你。”

    曾雪仪说:“她做事利落,我比较放心。”

    小赵是从曾雪仪回到曾家以后就一直用着的保姆。

    只要沈岁和让她过来,一定永无宁日。

    他的生活会无时无刻不被监视。

    炼狱人生。

    “不用了。”

    沈岁和拒绝,“我自己能做,也能找到可靠的保姆。”

    “那些家政公司都不靠谱的。”

    曾雪仪说:“你没有找这些的经验,这些生活琐事也不用你操心,你相信我。”

    “赵阿姨还是留着照顾你吧。”

    沈岁和再一次拒绝,“我一个人住,事儿少,我自己能做。”

    “你连饭都不会做,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沈岁和:“不会可以学。”

    “妈把你培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去当厨子的!”

    曾雪仪急了,语气愈发严厉,“沈岁和,我给你三个选择,要么,你回家来,要么我让小赵过去,要么,我明天搬着东西住到你那去。”

    沈岁和:“……”

    车里是快要窒息的宁静。

    外面风吹进来,吹过沈岁和的发梢眼角。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随你。”

    “我明天出差。”

    不等曾雪仪再说,沈岁和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把手机设置了静音。

    他明天不出差。

    但他想躲躲清净。

    要么在律所办公室里的休息室睡,要么找裴旭天喝一夜的酒。

    他心烦。

    打电话给了裴旭天。

    “在哪?”

    沈岁和单刀直入,“银辉喝酒,我请。”

    裴旭天:“……操。”

    “怎么?”

    沈岁和皱眉,“忙着?

    那我自己去了。”

    裴旭天:“没有。”

    “你又咋了?”

    裴旭天把手头的文件都收掉,换了身衣服,“你是不是单身以后,就觉得全世界都跟你一样单身?”

    沈岁和:“……”

    裴旭天的吐槽还没完,“本来想跟言言约吃饭的,算了。”

    “那你约。”

    沈岁和说。

    “她加班呢。”

    裴旭天说:“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吧。”

    沈岁和:“……”

    他直接挂了电话,开车出了芜盛。

    车子驶离这段熟悉的路。

    车载音乐正放到了那句——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

    银辉是沈岁和跟裴旭天常来的酒吧。

    这里是裴旭天一个朋友开的,所以给他们留了最好的包厢。

    沈岁和比裴旭天来得早,他开了三五瓶酒放在桌上。

    裴旭天来得时候,他已经喝完了一瓶。

    “我天。”

    裴旭天推门进来,“你这是喝水呢?”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沈岁和直接给他倒了一杯,“废话真多。”

    “我陪你喝酒,你还嫌我废话多?”

    裴旭天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又在为爱情暗自神伤吗?”

    沈岁和:“……”

    一杯酒下肚,他嗤道:“狗屁。”

    “那你这是借酒浇哪门子愁?”

    沈岁和:“单纯想喝。”

    裴旭天:“……”

    他无语地往沙发上一倒,什么话都不说,就看着沈岁和的背影。

    沈岁和喝了一杯又一杯。

    真就跟喝水无异。

    良久之后,裴旭天问:“你晚饭吃了么?”

    沈岁和:“没。”

    从律所出来,直接开车回了芜盛,回去以后又没人给做饭。

    他吃什么?

    冷风倒是吃了一肚子。

    “那你悠着点。”

    裴旭天说:“我怕你一会儿吐了。”

    沈岁和:“……吐不到你车上。”

    裴旭天摇头:“我怕一会儿扶你的时候,你吐我身上。”

    说着掸了掸自己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我家言言给新买的。”

    沈岁和那杯酒喝了一半,直接放在了桌上。

    尔后转过脸,从上到下开始打量裴旭天。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

    眼神危险。

    “干嘛?”

    裴旭天往右边挪了一点儿,“你是不是想打人?”

    “不是。”

    沈岁和又端起自己那杯酒,一口入喉,辛辣难忍,但他也只是皱着眉,继续倒了一杯,“我想问一句。”

    “什么?”

    沈岁和用那种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不秀恩爱会死?”

    裴旭天:“……”

    还不是有恩爱可秀?

    话就在喉咙口,但裴旭天看了看沈岁和那样,还是决定把话吞回了肚子。

    他也挺惨,还是不说了。

    “我搞不懂你。”

    裴旭天说:“你结婚的时候一脸平静,离婚的时候一脸平静,怎么离婚以后成了这幅狗样?”

    沈岁和:“什么样?”

    “借酒浇愁。”

    裴旭天给他总结:“烟瘾上涨。”

    “没吧。”

    沈岁和说:“我以前也抽烟喝酒。”

    “狗屁。”

    裴旭天:“你以前一个月都抽不完一盒,这个月才过了二十多天,你都抽七盒了。

    你这个月叫我来酒吧的次数比以前一年都多。”

    “哦。”

    沈岁和一脸平静,“这个月案子多,事儿也多。”

    裴旭天:“……”

    这人脑回路高低是有点不正常。

    “你要是喜欢人家。”

    裴旭天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就把人追回来,要是不喜欢,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么?

    你何必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故作深情给谁看啊。”

    沈岁和没说话。

    深情?

    故作深情?

    这词好像跟他不搭边。

    就是单纯心烦。

    所以想要抽烟喝酒。

    心烦什么?

    不大清楚。

    反正就是层层叠叠的屏障把他困在了一个地方,他怎么也走不出去,所以很心烦。

    他不想接到曾雪仪的电话。

    甚至不想上班。

    又累又烦。

    就是没什么精力去做事。

    脑子好像一清明,他就想往窗边走。

    很多时候,他站在律所32层的高楼之上俯瞰这座城市。

    他都有跳下去的冲动。

    像他十岁那年,从二楼自由落体。

    这座城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躲避的角落。

    无论他到哪,都逃不过身上的枷锁。

    他甚至想,跳下去以后是不是能够解脱?

    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是不是就结束了?

    他的电话不会再响起。

    他不用听到恼人的命令声。

    他不用坐在车里,一层一层高楼数过去,最后数到一片黑暗。

    这些事情闷在心里。

    没法说。

    矫情。

    沈岁和闷头又喝了杯酒。

    “得了啊。”

    裴旭天去抢他的酒杯,“这是酒,不是水,你这么喝不嫌烧胃么?”

    沈岁和皱眉,“没感觉到。”

    “有病。”

    裴旭天斥道:“你到底为什么离婚?

    难道你发现江攸宁出轨了?”

    沈岁和:“……”

    “没有。”

    沈岁和说:“少胡说八道。”

    “这种事也没什么丢人的。”

    裴旭天却自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如果真这样,那咱们跟渣女说拜拜,离婚而已,这在现代社会多普遍的事?

    我又不会因为你离过婚就歧视你。

    更何况你这么好的条件,多得是人想嫁你。”

    “闭嘴。”

    沈岁和太阳穴突突地跳,“你少败坏她名声。”

    裴旭天:“?

    ?”

    “不然呢?”

    裴旭天无奈,“能让你提离婚的还有什么事?”

    “反正跟她没关系。”

    沈岁和说:“她是受害者。”

    裴旭天:“……那就是你出轨了?”

    “可我也没看见你跟哪个女的走得近啊。”

    裴旭天喝了杯酒,“难道你哪天酒后乱性,跟别的女人那啥被江攸宁知道了?”

    沈岁和:“……”

    “你脑子里除了这些事,还有其他的吗?”

    裴旭天无奈,“拜托,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也没跟你和江攸宁一起生活,你俩闪婚闪离,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根据普通情况猜还能怎么办?”

    “那就别猜。”

    沈岁和平静地说:“反正是我自己都理不清楚的事。”

    包厢里陷入了沉寂。

    裴旭天低着头玩手机,懒得再说。

    沈岁和自顾自喝闷酒。

    又是两瓶酒下肚。

    裴旭天戳着手机问:“芜盛的房子,你还买么?”

    “买了吧。”

    沈岁和说。

    “君莱花了四千三百万。”

    裴旭天问:“你还有闲钱买芜盛”

    沈岁和离婚之前清算了资产,把账户上的钱大部分都划给了江攸宁。

    很多都是各类投资。

    四千三百万出得也很吃力,怎么还有两千万买芜盛

    “你帮我垫一下,到时候算上利息给你。”

    沈岁和说。

    “也倒是不用。”

    裴旭天一边戳手机,一边说:“那我就跟中介说了。”

    “嗯。

    记得说一下,别挂我名字。”

    “知道了。”

    裴旭天说:“挂我的。”

    裴旭天跟中介说完之后,中介问用不用看房。

    裴旭天说不用了,直接买就行。

    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合适,所以把消息撤回,回了句改天看一下。

    怕人生疑,还得去看个房子。

    裴旭天心累。

    他不缺钱,但看着这套房子从沈岁和这过户到江攸宁那,然后再转手买回来。

    两套房子,大概其中周折的手续费就弄走八百万。

    他觉得太亏了。

    也实在不懂沈岁和的想法。

    “你到底图什么?”

    裴旭天收了手机,“来来回回,你把这房子留下又有什么用?”

    沈岁和没说话。

    “人都没了。”

    裴旭天嘟囔道:“留着房子有什么用。”

    沈岁和仍旧沉默。

    良久之后。

    在一室寂静中,裴旭天忽然问:“那你爱江攸宁么?”

    沈岁和愣了两秒,倏尔笑了。

    他唇角微扬,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似在讽刺。

    “爱?”

    他清冷的声线跟包厢的气氛完美融合在一起,“我妈倒是很爱我爸,然后呢?

    我爸死了,她快疯了。”

    “像我这样的。”

    沈岁和别过脸反问,“你觉得我会么?”

    裴旭天看到,沈岁和的眼尾红了。

    他是笑着。

    但裴旭天总觉得他在哭。

    —

    江攸宁吃完港式火锅回家时已经十点半。

    江闻把她送到楼下,叮嘱她晚上早点休息,等他明天来得时候再一起收拾。

    江攸宁一一应答。

    她乘电梯回家。

    然后开灯,坐在沙发上。

    她收了所有笑意,孤独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直到客厅的表时针划过十一点。

    她望了眼窗外,然后起身去了卧室。

    从君莱搬家的时候,他们把所有的照片都搬了过来。

    沈岁和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

    她从柜子里把照片都拿出来,有的框了相框,从后边一拆就拆了出来。

    照片掉出来。

    江攸宁用剪刀把所有的都剪成了碎片。

    她坐在地上,极有耐心。

    剪完之后放在了一个瓷盆里。

    然后端着走到靠窗的位置。

    她还找了个盖,把照片点燃之后。

    看着火光亮起。

    听过爱情燃烧的声音吗?

    在深夜里,噼里啪啦。

    最后化为灰烬。

    她把盖盖在瓷盆上。

    在地上坐了会儿才起身。

    就这样啦。

    沈岁和,再见。

    江攸宁等屋内的味道散了散,才又坐在沙发上发呆。

    隔了很久,她发消息给杨景谦。

    【明天有空吗?

    】

    【我想见你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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